他急踩油門,穿越無數個閃著紅燈的十字路口,惶惶恐懼揪心,冒著冷汗的手幾乎抓不穩方向盤,他竟然極度的害怕失去這個女人。
車子滑進飯店大門前的坡道,車鑰匙丟給泊車服務人員,他飛快沖向詢問櫃台。(謝謝支持*鳳*鳴*軒*)
「有沒有人來找過七零六號房的蘇新先生?」
癟台小姐一愣,隨即展開甜笑。「言先生?您是要找七零六號房的蘇先生嗎?十五分鐘前有位小姐已經到了,要不要幫您通報一下?」即使他頭發微亂、穿著隨意,那張醒目的臉仍是很輕易地就被認出來,永億在這家飯店曾辦過多次的酒會。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我們約好的。」
懊死的蘇新,哪兒不好找,竟找這家宛如永億御用廚房的飯店下榻!一旦蘇璟衣出了事,他想幫她毀尸滅跡也難!
懊死!他敲了一下腦袋——他想到哪兒去了!
電梯姍姍來遲,他一個箭步跨進,完全無視三步遠外正朝電梯邁進的五、六個外國觀光客,直接按了樓層號碼和關門鍵,將他們隔絕在外,心急如焚讓他顧不得禮貌。電梯一抵達,門一開,他撞開了等在外頭的房客,抱歉都來不及出口,便火速穿過右手邊拱門,幾步路尋到了那間房。
他舉起拳頭擂門,動作之大,引起了經過的房客注意。
門倒是很快的開了,蘇新像是早已預料他會出現,表情無一丁點兒波動,抿嘴一笑,神采奕奕的,言若濤仿佛在作夢,卻也結結實實的松了一口氣。
「言先生,這麼早就到了?怎麼不和璟衣一起來呢?」
他邊說邊側過身讓言若濤進來。
蘇璟衣脂粉未施,白衣、白裙,整個人像一張薄薄的紙,窩在一張斜對門口的絨布沙發椅上,一看見他,眼楮閃了一下,垂下小臉。
「璟衣——」他靠過去,執起她的小手,撫著她的臉。「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我很擔心——」
「對不起——」她勉強笑笑,握緊手里的皮包,沒想到他會趕來得這麼快。
「我們走吧!待會還要上班不是嗎?」他拉起她的手腕,她極力想掙月兌,身子定在厚實的椅身里不動。
「璟衣和我還有話沒說完,對吧?」蘇新歪靠在雙人座上,身上還著飯店睡袍,發梢微翹,顯見是被蘇璟衣打擾了清夢。他右臂一伸,拿起茶幾上削好的一片水梨,放入口中。
「蘇先生,我們都說好了不是嗎?你不該再見璟衣的!」他看向蘇新。
「若濤,你不該和他交易,他不會放過我的,就像他不會放過我媽一樣。」蘇璟衣幽幽開口,神情並不激動,近似無動于衷,這反倒讓他不安起來。
「璟衣,怎麼這麼說呢!我是你父親,認你是天經地義,你不想再見到我,我就滾得遠遠的,言先生只是盡點作女婿的孝心,讓我安享下半生,這有犯著你什麼嗎?」蘇新點起一根煙,斜睇著兩人。
「你沒有資格向他要一毛錢,你太狠了,他才替你擺平金先生那件事,你竟敢再獅子大開口要兩億?你弄錯了,他不是你的提款機,我也不是你的提款卡!」她瞅著蘇新,冷森森地笑了。「若濤,他是個無底洞,拿了這次,肯定還有下次。正經人家有了一億,一輩子就不用愁了,可他卻要這麼多,可見不知又要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怎能相信這個人!」
「別說了!璟衣,我自有主張,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協議——」他強勢地要拉起她,她竟跳開,站到一旁的角落去。
「沒有我,就不會有這個協議,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她盯著蘇新,一臉執拗。
「怎麼樣?你們小倆口干脆先回去商量好再說吧,我昨晚兩點才睡,還沒睡飽呢!」吞雲吐霧里,蘇新略顯不耐。
蘇璟衣眼眸陡地寒光乍現,手上皮包沉沉落地,言若濤循聲一看,她向前平舉兩手,兩掌共握一樣東西,快得他來不及眨眼,那把黑槍真真實實的被她握在手中,槍口朝向蘇新。
「說!說你不會再跟他拿一毛錢,你很快就會離開台灣,不會再來煩我,說!」她的手臂沒有一絲抖動,堅決有力的對準她的父親。
「璟衣——你這是干什麼?放下!」言若濤跨前一步,心驚肉跳地注視著她的手勢,他深切地感到他掌握不住這個女人,她特異的勇氣和決絕震驚了他。他知道她一直是堅強的,是他一廂情願的想保護她,可現在她卻想用自己方式來保有她愛人的一切。
「不要過來!我怕會擦槍走火!」她挪動了一下站姿。
蘇新挑了一下眉,將歪著的上半身扶正,美目里閃著異光,絲毫不見畏懼,唇角還斜斜勾起。「咦,真敢開槍啊?嘖嘖,不愧是我蘇新的種,你比你媽勇敢多了!」
「閉嘴!這幾年我天天看報紙,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不管你坐牢也好、被打死也好,我都希望這一生不會再看到你!你真以為我不敢開槍是吧?既然你不打算放過我,那我只要殺了你,就永遠不會再有人受害了。」她逼進蘇新,手指勾住扳機。
「璟衣!你听我說,如果你不想留在台灣,那我們一起離開,我們可以到你想去的地方——」言若濤倚近她,一邊衡量著奪槍的角度。
「不必,沒有任何人該為他犧牲、退讓。蘇新!你快說!說你會無條件離開!」她與蘇新只隔了一個茶幾,縴弱的肢體強硬的與命運對峙。
「璟衣!我愛你,你有沒有想過我?別做傻事——」言若濤緊盯著她的手指,從來沒有如此心驚膽戰過,他的背脊黏膩,冷汗未停。
「我也愛你,所以我不想拖累你,你本來可以好好的,都是我——」她半垂眼眸,極力想撐起因他而柔軟的心。
「璟衣,我的女兒,我給過你機會,但你做不到,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身上只流著我一半的血,若開了槍,你和我有什麼不同呢?你不是一點都不想像我嗎?但如果殺了我,你就完全和我一樣了,你該怎麼選擇呢?」蘇新靠回沙發扶手,一式的慵懶無謂狀。「你能否認嗎?那一半的血,永遠都存在,如果你想和我一樣,這一生沒有所謂的情深義重,那就開槍吧!」
「住口——住口——」她的手開始顫抖。「你還是人嗎?」
「即使我是禽獸,也還是你父親,你的生命是我給的。況且,殺了我,你怎麼面對言若濤?」他又點了一根煙,視線調開,不再看她。
「璟衣!放下槍!我們回去,我們一起面對所有的問題,我們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完成不是嗎?別為他毀了一切,請你——」言若濤一手搭上她單薄的肩,指頭收緊,讓她感受他的存在。
慢慢地,她垂下雙臂,手指漸漸松月兌了,槍口直抵著桌面,言若濤謹慎的接過手,她沒有拒絕,指尖仍舊輕顫著。
「你說得對,我一點也不想像你,我永遠也不會像你,一半都沒有——」她輕喃著,幾乎無法听聞。
然後,電光石火間,她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毫不遲疑地的劃向左手腕,言若濤驚骸地瞪大雙眼,看著那鮮濃的血液怵目驚心的噴灑在蘇新的瞼上,沿著她的指尖爭先恐後的汩汩流向桌面、地板。
「璟衣——」言若濤大掌迅速攫住她腕上的刀口,用力緊壓。「快去——快去——毛巾——拿毛巾——快——」他朝蘇新大喊,幾已碎不成聲,左手環住她的腰,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