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有很深的誤解,但我畢竟是她的父親,她不該躲我的。」他說話時眉眼沒有一絲牽動,倒有一種深沉。
誤解?有人活生生因他而死不是嗎?
「當年那件事對她傷害很深,她的反應是可以理解的。」
「你指的是那小子的事吧?那是意外!」
意外?如此輕描淡寫的形容令他女兒痛心入骨的往事,也難怪蘇璟衣會對他恨之入骨,他的世界里有著異于常人的邏輯。
「我知道她不能原諒我,所以大學那四年她躲得更勤,在她畢業前一天,我在她住的地方堵了她,我給了她一個機會,算是畢業禮物。」他繼續噴著煙,雲霧繚繞里他益發不真實起來。「我給了她一把槍。」
「那把槍——」言若濤瞪起銳眼。
「你也見過?看來璟衣真把你放在心里。」他露齒而笑。「我讓她開槍!」
「你說什麼?」(謝謝支持*鳳*鳴*軒*)
「我想給她個痛快,一顆子彈就可以解決她的恨,這不是最大的畢業禮物嗎?」
言若濤僵直在座椅上,直到這一剎那,他才完全明了蘇璟衣的萬千掙扎,誰能承受這樣的父親!
「她下不了手。」蘇新眩惑的笑容盡是得意。「再怎麼樣我都是她的父親,她扣不下扳機。」
那樣的痛苦是無了時的吧?除了逃,蘇璟衣還能怎麼做?她甚至連不見蘇新的自由都沒有,蘇新的出現無時不刻都在提醒她,有人曾為了她付出了難以償還的代價,這樣的她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言若濤嘴角逸出一絲笑痕,他雙手盤于胸,換了另一種面對生意對手的面貌。
「能讓她直正痛快的,是永遠再也不用見到你,這一點蘇先生同意吧?」
蘇新摁熄了煙,坐直,正視著言若濤。
「是,但既然不能殺了我,還有什麼辦法能不看到我呢?」美麗的五官,配上回異的一副心腸,蘇新對女人而言,是裹了糖衣的毒藥,會慢慢滲透毒害那些接近他的女人。
「蘇先生奔波了這麼多年,累了吧?不想休息嗎?」
「那是當然。我十六歲就出來闖蕩了,除了璟衣,現在也沒半個親人,不過她遇到了你,我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我來這里,只是想看看有什麼是父親需要盡的義務的。」
語罷,發出一串不具笑意的笑聲。
「想選什麼地方作退休的首選?」
「泰國吧!那里的海不錯,吃的、玩的都好。」
「能讓你一輩子流連忘返不再回來嗎?」
「那得看有多少退休金了,是吧?」他靠向椅背,兩手枕在腦後,半眯起眼睇著言若濤。
「依你看,多少退休金能讓你頤養天年呢?蘇先生還年輕呢!」
瞬間沉寂的空間凝滯了起來,蘇新沒有被時光催化的美眸緊盯著他,眨也不眨,半晌,那口白牙無預警的敞露,一張令女人屏息的笑顏綻開。
蘇新伸出了兩只手指。
言若濤眼一眨,跟著笑了起來。
好個蘇新,蘇璟衣怎麼會是對手!
「連同之前的一億,三億夠蘇先生在泰國過著常人不及的生活了吧?」
蘇新但笑不語。
「希望蘇先生信守承諾,就算是給璟衣的結婚禮物好了。」
「她遇到你,真像中了頭獎,連我都沾光呢!」他懶洋洋的起身,拂了拂垂落額際的發絲,一舉一動盡是無限誘引。
他如果走演藝圈,不知有多少人會沒飯吃?偏生這樣一只蝴蝶在黑暗的甬道里泅泳,不屑一顧晴天芳草。
「我在這間飯店下榻,什麼時候看到我的退休金,我就什麼時候走。」他掏出一張名片放在茶幾上。
他雙手插進褲袋,連禮貌性地握手也省了,揚起長發,偏頭一笑,邁開長腿走出了國際部。
言若濤呆坐了半天,連唐欣在眼前收拾茶水的身影,也沒有讓他的眼珠轉動一分。
「副總,副總——」唐欣前所未有的提高了嗓門。
他眉心高攏。「何事?」
「副總也覺得蘇先生很迷人嗎?」她滿眼迷醉。
「我喜歡女人!」他繞回辦公桌前,撥了支打過次數屈指可數的電話號碼。「我言若濤,請言董听電話。」
第十章
蘇璟衣一開門,門外那熟悉又陌生的不速之客讓她呆立如化石。
「不請我進去坐?」言慶余食指屈起敲敲門板。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讓過一邊,「董事長請進!」
因為是他,所以警衛才沒有通報吧!
言慶余自顧自地走進去,環視了一下收拾得有條不紊的客廳之後,揀了張單人沙發坐了下來。
蘇璟衣忙奔進廚房,劇烈揚起的心跳捶擊著她的胸口,她機械化的泡好熱茶——老人家應該不喝冷飲吧?
她宛如第一天進永億上班,舉手投足間有說不出的僵硬別扭,她到底在緊張什麼?
言慶余的突然造訪代表了什麼?為什麼選這個時候?言若濤呢?
連續蹦出的問號讓她呈現缺氧狀態,她張大了口,連續深呼吸了幾下,再屏氣凝神送上菊花茶。
言老注重養身,應該會喜歡這味茶吧?
忐忑不安的替他斟了一杯,端放在茶幾上,斜對角與他對坐著。
她力求自然的微笑,迎接言慶余一絲不苟的目光。
「若濤還沒下班——」她試著先開口。
「我知道,他去參加一項酒會,替我去的。」他端起熱茶,呷了一小口。「不臨時叫他去,我哪有機會到這兒看看?」
看看?看她?他知道一切了?
「若濤我行我素慣了,要叫他听話不容易,他陽奉陰違的功夫可是一等一,誰也不及他,所以誰能讓他听話,我自是佩服。」他抿嘴一笑。
她不敢搭話,此刻仍不知言老重點在何處。
「你是比他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好多了,端莊了些、學歷也還可以,上得了台面,雖然不在我設想的範圍內,不過我也不敢寄望他會娶什麼名門淑女回來,他這性子,若看上了眼,搞個上空女郎回來也不稀奇。」他微擰著濃眉。
她一怔,更加接不上話了,他是來和她討論言若濤的?
久擅商場的言老用利眼瞟了一下她的小骯,臉部嚴謹的線條放軟了些。「三個多月了吧?你太瘦了,完全看不出來,若濤不懂,你自己要多注意營養。我會派廚子過來,幫你做些補氣的菜色,你那個班能別上就別上了,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董事長——您是不是搞錯什麼了?」她終于擠出了一句話。言慶余愈說她愈糊涂,她什麼時候懷孕的她都不知道?
「你別緊張,等孩子生下來後,若濤也規規矩矩地搞好永億,婚禮自然就會舉行了,這是我對若濤的承諾,我可不是他,老是說話不算話。」譴責里竟有絲笑意。
「承諾?他和您交換條件?」言若濤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兩億買他定下心來接掌永億,一點都不貴,還附帶一個孫子,簡直是物超所值!我不過問他這兩億要用到何處,反正將來連永達都是他的,但是只要他還心系那個搞不出什麼名堂來的研究工作,就一毛也拿不到,他很清楚這一點。」
兩億?他不久前剛自掏腰包用一億擺平了她的麻煩,這兩億是打哪兒來的債務需要和言老交換條件?而且,為何連她也在條件之列?
「我今天是特地來看看你的,就算這兩億是用在你娘家也罷,只要你能讓若濤好好進入狀況,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他揮揮衣袖,習慣性的驕矜動作。「好了,我得走了!」
「董事長,我沒有娘家——」她月兌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