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頭看著地面,停了一下,然後謹慎的開口問道︰「孫小賊,妳費不費看不起偶做樣的人啊?」
孫習融一楞,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會啊,怎麼會呢?」
「偶以前在鞋校,同鞋都不大看得起偶,擬生也素看到偶就一竹笑,偶豬道素因為偶狗語不標樽的關系,人家才費笑偶。」
他抬頭飛快的看她一眼,又道︰「偶素沒有關系啦,不夠因為孫小賊素第一個跟偶講話不費一竹笑的擬生,所以偶才想素問一下。」
孫習融心口突地跳了一下,胸腔隱隱傳來莫名的痛感。或許,跟她一樣,阿弟那毫不自卑的開朗笑容,也是假的吧。
她勉強振作情緒回答︰「其實,別人說什麼根本不用去理會,你是我認識的人里頭最有上進心的了,我欣賞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看不起你呢?」她略帶夸張的安慰他。
「尊的?妳沒有騙偶?那偶休息的時候可以來找妳聊天嗎?」他滿懷希望的望著她。
「這……」
孫習融有些遲疑,遠處已傳來李老板的吼叫︰「阿弟--」
「樽麼樣?可以嗎?」阿弟看了一眼門,內又轉過頭來再問一次。
「阿弟--阿弟--」李老板的大嗓門再度傳來,一聲又一聲,好象不是催著阿弟,而是在催著孫習融般,讓她有些緊張起來。
「樽麼樣?」阿弟彷佛不得到回答不死心似的頻頻追問,對老板的呼喚置若罔聞,應也不應一聲。
「好。」擔心他挨罵,孫習融下定決心,匆促的回答。「只要我也有空,你就來找我吧。」
「謝謝!」她還沒有真切的了解自己講了什麼,阿弟已經高興的揮著手跑遠了。
她一個人站立在門外的陽光中,想到往後他將不斷的來找她「談話」,耳朵就下意識的覺得酸了起來。這下,她可能真的要中暑了--
在十月底深秋的陽光下。天啊!
第九章
柴仲威衣著光鮮、步履輕快的走進競威建設的總裁辦公室。
「大哥。」他愉快的打著招呼,徑自在另一側的沙發上落座。
「喔,你來了,怎麼樣?這一陣子夠你忙了吧?」柴伯競很快的離開辦公桌,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也還好啦,第二次就比較有經驗了,不像半年前那樣,忙得昏天暗地的。」他的手擱在扶把上輕輕的打著拍子,一副胸有成竹般的悠然、自信。
柴伯競放松的靠向椅背。看小弟目前的樣子,最糟的時候應該都已經過去了吧。
他還沒忘記半年前他廢寢忘食的拼命模樣,那真是叫他吃了好大一驚。自小到大,不管面對的是學業或事業,仲威從未如此認真的投入過,原以為他是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直至見他不斷的消瘦,甚至新店已進入軌道,營業額也扶搖直上了,他仍是毫無喜色,柴伯競才發覺情況並不單純。
「那距離你要的目標,近了吧?」他問。
柴仲威笑了笑。
「我想也夠證明了吧。既然我有能力獨自撐起兩家店,視市場的接受度和營業狀況,要繼續開第三家、第四家,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我想『那個女人』野心也不是那麼大,否則也不會放著堂堂副總夫人的位子『潛逃』了。」
柴伯競沉默了。小弟對孫習融的感情,他還是從汪嫂那兒听來的,這又是另一項叫他吃驚的事。
一向被女孩子追著跑的小弟,竟然會反過來對一個特定的女人傾心,而且認真專注的程度,從他後來所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可以確信的是,他這回是真的栽進去了。
柴伯競曾和柴仲威長談過一次,明了了他對孫習融的「承諾」,雖然對她竟可使一向放蕩不羈的弟弟有如此令人欣慰的改變,不免心存感激,但面對仲威的失意,他也無能為力。感情的事,在柴伯競的認知里,一向是不可強求的。
「你打算去找她了嗎?」靜了一會兒,柴伯競還是忍不住問了。
「也許吧。」仲威並不正面回答,神色一整的反問︰「公司這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前幾個月,她曾經隱約的透露過想回原先職務的意願,我沒有正面響應她。她的野心太大,留在身邊並不妥,最近我在考慮讓她接業務部門的工作,負責高坪、數高價位的項目。只要她肯安分的好好努力,這個部門接觸富商巨賈的機會一樣很大的。」
看仲威好象不太認同,柴伯競接著又說︰「我知道她先前扯你後腿的言行讓你很不諒解,但芝敏畢竟是老員工了,能力也確實不錯,這麼多年來,她為公司出了不少力,若為了私人的緣故就開除她,很難教人心服。我是不可能再用她做特助秘書,但讓她接掌業務部門,也不算貶降了。」
「你要讓她當業務經理?」
「以她的能力,相信應該是可以勝任的。我會開誠布公的和她談一談,以芝敏的聰敏靈活,我想她應該懂得如何取舍,相信以後不至于對你或孫小姐再造成什麼困擾才對。」
柴仲威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好,那這邊就交給你了。只要她少做非分之想,少在我們兩個身上打主意,你怎麼安排我沒話說。」
說罷,兩兄弟一塊兒大笑起來。
何芝敏的心眼柴伯競並非看不出來,只是他一向拙于應付這種事,又一心想留住人才,所以才借著仲威尚不熟悉公司事務的理由把她調了過去。想不到她隨即又把主意打到了仲威身上,還毫不顧忌的當著汪嫂的面怒責孫習融,這事讓仲威知道了,哪肯罷休。
仲威原先是執意要開除她的,但柴伯競向來惜才重情,不想見她為此而丟了多年努力的成果,所以才又額外給了一次機會,就看她懂不懂得把握了。
何芝敏的麻煩算是輕易解決了,但--
「我們和宇軒的合作,還是一切如常吧?」仲威接著問。
「嗯,但這次推出的『尊龍豪邸』,對方總負責的是侯方德。案子太大,谷長風的意思是再讓孫習融多休息一陣子,不想一下子累壞了她。」
柴仲威也知道宇軒和他們的合作案不止是整個社區的室內裝潢規畫,連公共空間的綠化植被和庭園設計亦包含在內,工程可謂相當浩大,負責的設計師往往是小組進行,為配合工程進度,每個人的工作量均非常的繁重,在這種情況下,以孫習融大病初愈的身體狀況,確實是不宜加入的。
「那就好。」他點點頭。
柴伯競不解的望著他,但柴仲威並未再說明什麼,只一個勁兒的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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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余暉遍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點點金色光芒。孫習融戴上墨鏡,按下車窗,迎接撲面而來的海風。
她的長發已經過一些修剪,前額的部分也蓄起了短短的劉海,不仔細看,已發覺不到手術後的痕跡。
傍晚的風略帶涼意,但不至于到令人覺得寒冷的地步。她的心境就像初冬一望無垠的藍天--清朗遼闊,萬里無雲,但又隱藏了說不出的一種淒清,和一種無法填補的空洞和寂寥。
她已決心不再回想受傷時期那兩、三個月的記憶,雖然它們不時的會在午夜夢醒時困擾著她,但天色一明,她往往就能馬上把一切屬于暗夜的、隱晦的情感揮開,專心于手上的工作。和多年奮斗努力的目標比起來,這短暫而幽秘的情思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