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其實早就當她是女兒看待,只是覺得自己配不起,如今看她無限孺慕的環抱著自己,又紅著眼眶訴說著想要一個媽媽,這教她怎樣也無法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她含淚的抱著習融,哽咽的說道︰「傻孩子,妳這個傻孩子……」兩人哭作一團。
半響--
王媽擦擦淚,正色的說︰「好,這也是緣分吧,想不到我臨老了還能撿到這麼乖巧懂事的好女兒。但,我也不能拖累了妳,這十幾年來,我省吃儉用的,存了不少老本,買個房子也該還有剩余,我們就買個窩吧!日後我去了,也能留點什麼給妳,省得租房子搬來搬去的,妳覺得怎樣?」
「好,就買個窩,但先說好,錢我出一半,不能全叫妳負擔,這樣才公平。我也存了不少喔!可別小看我。」
「是是是,我知道我女兒能干得很,才剛認了媽就這麼斤斤計較。」她愛憐的輕輕捏了一下她的鼻頭,又幫她把腮邊的淚痕拭去。
「那,我可以叫妳『媽』了?媽……」孫習融高高興興的叫了一聲,卻又流下淚來。這麼多年了,總算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相依偎,她的激動一時無法平息,淚水更是止不住了。
「傻孩子,我的傻女兒,還哭什麼哭呢!」王媽這樣說著,卻也忍不住縱橫而下的老淚,兩人又是一陣相擁而泣。
這是喜悅的淚水,又何必要勉強止住呢,就哭個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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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孫習融就在不驚動他人的狀況下,悄悄的向汪伯和汪嫂夫妻告別,謝謝他們這一段時間來對她的照顧,並在消息傳到柴仲威耳朵前,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當初帶來的一點小東西,偕同王媽,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柴園。
她這樣類似「潛逃」的動作,自然是大大的震驚了柴仲威。
他火速的趕回柴園,卻早已人去樓空,甚至連汪伯都不曉得她們是回到哪兒去,因為孫習融自己叫了車離開。
柴仲威氣急敗壞的撞開了孫習融曾住餅的臥房,只見床褥、擺設一如往昔,連他送的音響、CD、小禮物都一絲不苟的放在原先的位子上,衣櫃里吊滿了他送她的衣服,洗得干干淨淨,掛得整整齊齊。
「天殺的!」他挫敗的坐在床尾。房里還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但這香味的主人卻再也不見人影了。
「妳就這麼狠心嗎,連只字詞組也不留給我?」他怒極的猛耙自己的頭發。二十幾年的生命里,他頭一次體會到完全的絕望和失落,而這竟是來自于一個「女人」。
孫習融不僅沒有當面告知他,也沒有一通電話,甚至連一張謝函或道別信也沒留下,只透過汪嫂夫妻傳話,告訴他︰她感謝他這段時間的幫忙和照顧,她借住在柴園,給大家添麻煩,很過意不去,現在她已完全康復,要離開了,希望以後有緣再見。
就這樣,什麼也沒有了。對于他們之間的「承諾」和「約定」,她一句也沒提,好象一切只是一場夢一般,夢醒後便了無痕跡。
他甚至來不及見到她視力恢復後雙眼的神采。
「噢--喔--」柴仲威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那淒厲傷痛的呼喊,透過窗子,傳進寬廣的庭園,整個柴園彷佛都為之震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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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孫習融行色匆匆的經過內湖某一條熱鬧的街道,她忍不住回頭覷了一眼,隨即又黯然的回首專心開車,不再張望。
那是一家新開幕的進口服飾精品名店,據說已是大台北地區的第三家分店了。路邊成排的花團錦簇和門口吊掛的飾籃,彩球,在在顯示著主人的交游廣闊和成功的經營手腕,畢竟,在整個大環境不景氣的條件下,還能在一年內連開三家分店,成績實在不容小覷。
經濟再怎麼不景氣,有錢人還是有錢人,消費習慣並不見得會受到多大的影響,不是嗎?
孫習融笑了笑,覺得自己未免想得太多了。
這半年來,她和干媽一起買了新房,搬了新家,生活比起從前是充實而又溫馨許多。她仍然在宇軒工作,卻不像以往沒日沒夜的鞭策自己,她把大部分的時間留給家里,和干媽一起度過許多悠閑的時光。
是的,她如今是有家人的人了,不只生活較有規律,精神上也有了依靠和寄托。對于她的轉變,谷長風是樂見的,而且視力剛復原的這段時間,他也不想她太過投入于新的案子,這讓孫習融更有充裕的心力好好體會家庭的溫暖。
柴仲威並沒有再來找她,相對于干媽明顯失望的情緒,孫習融反而表現得無動于衷,好象這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心里難免慶幸當時做了最正確的抉擇,免去了日後彼此的傷害,但心里那缺掉了的部位,卻是自從離開柴園後,就再也填補不齊了。她把心遺失在柴園,再也找不回來。
內湖的這家新店是柴仲威開的。向來不喜逛街、不注重流行趨勢的她,總在有意無意間,開始注意起各精品店的定向和市場的變化,這,算是另一種填補心理吧!
他真的做出一番成績了,但自己卻只能離得遠遠的看著,這不好笑嗎?孫習融像發泄什麼似的把車開得飛快,朝著目的地前進。
送出了設計圖,王立委家還有一大票工人等著她呢,還是認真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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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姐,妳來啦。」李老板扯著粗大的嗓門,豪邁的大聲招呼著,半支煙隨著舞動的手臂在空中散下絲絲煙屑。
他是個裝潢的老前輩,帶著一批員工、學徒和宇軒合作了不少年,孫習融也曾和他配合過不少案子。他手藝好得沒話說,尤其對細節部分毫不馬虎,追求完美的謹慎和細致,把設計師的理念抓得相當精準。
「唉,大家辛苦了。」孫習融邁下車,一邊回答,一邊隨手戴上工作帽,小心的繞過滿地的建材,往正在清除廢棄物的室內行去。
舊的裝潢已經拆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的家具也都搬開堆置在角落。一棟兩層樓的透天樓房,室內使用空間約近兩百坪,加上室外近百坪的花園造景,從開始動工到完成,大約只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可謂非常緊迫。
孫習融遇到不少生面孔,看來李老板為了這次趕工,另外又調派了下少人手。
她一路和一些認識的師傅微笑點頭招呼,一邊仔細的查看拆除後的屋況結構。屋里堆滿新運進來的建材和尚未清完的殘余廢棄物,讓她走得格外躓礙,一個不小心,腳上下曉得踢到了什麼,孫習融猛然踉蹌了下,身子往前一僕,就要往一張裁木桌撞去。
「哎呀!小心。」一雙戴著工作手套的大掌適時扶住了她,止住了她下跌的身勢。
孫習融穩穩的攀住了男人強健的胳臂,緩緩的站了起來。
「謝謝。」她微帶羞赧的答謝,一面在心里責怪自己的不小心,一面端詳那人的長相。這人她沒見過,但不知怎地,她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新來的嗎?」她友善的問他。
「素啊,偶素新來的啦!還不大會,煮素幫忙訂打雜偶已啦!啊妳要小心一點啦!奏里到處都素東西,啊看好路啦!」男人咧開嘴,大方的笑著回答她,還好心的叮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