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家的藏書跟你有得比,只是大多數是專業性的書籍,不像你涉獵得這麼廣泛。匆忙出來,身邊一本書也沒有,進公司以後,作息時間不正常,我也經常‘失眠’。」段兆陽仍保持著一臉燦笑。
去死吧你!失眠不會去吃藥、去看醫生?拿我的書當枕頭?嗟!原本一听到他也愛看書的欣賞瞬間轉成不滿。「真的那麼好用啊?那我也要。郁晨,等一下也借幾本給我。」羽茵雀躍的要求,帶著撒嬌的神態。
慕郁晨差點沒吐血,險險憋成內傷。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討來個大麻煩。那麼雞婆做什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好好好!愛看什麼自己挑。可我把話講在前頭,這些書可是我的身家性命,不準撕破,不可弄髒,不能弄丟,最重要的是,不要借故忘記不還我。」她鄭重的叮嚀。
「是是是!我一定小心保護,仔細照顧,你放心好了,如果有個萬一,我也會買來還你。」羽茵嘻皮笑臉的保證,當她在玩鬧。
「沒有萬一!」慕郁晨佯怒大吼。「我不接受萬一!你敢弄丟就把皮繃緊一點,提頭來見。」
羽茵嚇得咋舌。
段兆陽說︰「你那麼寶貝你這些書啊?」真是奇怪的女人。
「開玩笑!這些書是我的情人、我的老公,這麼多年的青春歲月,我賺的錢泰半都在上頭了,而且許多書一看再看,都有了深厚的感情,隨著我東遷西移,刻不離身,你以為隨便再買一本就可抵數?」慕郁晨比手劃腳,神情生動而夸張,講到書,兩眼迸射出光芒,與上班時的冰冷神態判若兩人。
羽茵笑彎了腰,段兆陽也收不住唇邊的笑意,灼灼雙瞳直盯著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
真是個書痴。
「郁晨,你那麼愛讀書,為什麼不回學校再繼續念下去?」羽茵好奇的問。
「回學校?回學校誰養我啊?再說,我也已經不適應那種為一定目標而念書的制度了。我還是邊賺錢,邊看我的閑書,逍遙自在多了。」
三人一邊清理搬動,一邊不住的閑聊,很快的,一番全新的氣象就整頓了出來。
慕郁晨東模模,西坐坐,滿意極了。
「嗯,這樣好多了,像不像搬了一個新房間?為了感謝兩位的幫忙,中午我請你們吃飯。」她拍拍手,率先走到客廳去。
段兆陽和羽茵跟在後頭,羽茵還不斷喊著︰「郁晨,你好棒喔!澳天也請你幫我看看,我的房間亂七八糟的,怎麼擺都不像你們的看起來那麼舒服。」
慕郁晨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口中漫應著︰「好啊,改天去你那兒坐坐。你們先看看電視,休息一下,我去煎牛排。」
「你要自己煮啊?」段兆陽詫異。
「你還會煎牛排啊?」羽茵好奇。
慕郁晨笑笑,一面穿上圍裙,一面回答︰「外面吃膩了,偶爾也會自己動手煮來吃。這附近也沒什麼好吃的,煎牛排其實很快,也滿簡單的。你們先聊聊,我很快就好。」順手推回了羽茵欲起身幫忙的動作,旋身進了廚房。
段兆陽點起一支煙,陷入了沉思。恍惚的想起一個長遠的夢,一個自國中時期就不定時來造訪沉睡中的他的迷離夢境。
慕郁晨一離開,客廳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靜。除了電視里傳來不知所雲的罐頭笑聲外,竟無一人再開口。
羽茵不安的挪挪身子,絞盡腦汁想找話題引他開口,畢竟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單獨和段兆陽相處,她可是盼了好久才盼到的。
「咳,嗯,你平常也看電視嗎?」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段兆陽的住所根本沒電視,叫他站在電器行門口看櫥窗啊?笨!
段兆陽緩緩回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摻雜了幾許包容和——憐憫?他淡淡的開口︰「很少,我只看廣告。」
便告?嗄?
羽茵一怔,又急急咬住自己無知蠢動的舌。他學這個的嘛,當然只看他有興趣的東西。
窘紅了臉,一時竟找不到話接續下去。該死!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像郁晨那樣,隨時隨地都可以提出新話題引人滔滔不絕?有郁晨在的地方絕不會出現冷場像現在這般。
心里充滿了挫敗,羽茵只能一味困坐惶惑的絞弄著手指。
看出了她的困窘,段兆陽好心的遞過來遙控器,溫和的說道︰「你不是喜歡看電視?愛看什麼自己轉台吧,我無所謂。」
他笑笑起身,走向廚房,獨留羽茵愣愣的枯坐電視前。
這一刻,她深深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自卑,酸酸的自心口泛起。她為自己的口拙無才自鄙,辜負了郁晨的一片好意,竟然就這樣讓難得的機會白白溜走了。她懊惱的想著。
慕郁晨輕哼著曲子,自在的在廚房穿梭。調小了火,一邊忙著打蛋煮濃湯,還不忘抽空找出鮮少動用的刀叉。
段兆陽倚在門邊,雙手環胸看她如彩蝶般東飛西佇,自覺此時的心態好似一個下了班回到家來的丈夫,悠閑的等著嬌俏的小妻子準備晚餐。
他忽然很想走向前去,環抱著她的嬌軀,索求一個問安的輕吻,像個真正的丈夫一般。
只是他很快的壓下這份突起的欲動,只輕聲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咦?」慕郁晨回頭一瞥,笑了開來,渾然不自覺此時的神態是如何的甜蜜誘人。
「你要幫忙?好啊,有何不可?我樂得多個助手。」她大方的頷首,隨口就指派一連串的工作。
無疑的,不論對內對外,她都擁有最富魅力的領袖氣質。段兆陽輕笑。
段母極度重男輕女,自小即不讓兩兄弟沾家事,認為那是女人的工作,所以在段家,男人都是遠庖廚的「君子」。
但在不知情的慕郁晨調派下,洗碗盤刀叉、烘熱、擺碗筷,段兆陽做來絲毫不見忸怩生澀,段母若不幸目睹,肯定當場不認他這個兒子。
把湯盛上桌,慕郁晨等著最後的盤飾配菜,一邊拉開廚櫃找出三只高腳酒杯,加入冰塊,一邊神秘的笑道︰「算你運氣好,我還有一瓶上好紅酒未開封。」
拉開瓶蓋的軟木塞,她緩緩將紫紅透明的液體傾入兩只晶瑩的冰杯,舉起一只細看,澄澈明淨的嫣紅旋繞著杯體緩緩回動,淡淡香氣徐徐撲鼻而來,醇濃而恬雅,未飲已醉人。
慕郁晨遞一杯給他,斜靠流理台,略略舉杯,笑著說道︰「敬你,感謝你的大力幫忙。」目光流轉,晶燦更勝明珠,淺笑含情,蘊華暗藏而媚自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段兆陽此刻只想一掬她紅唇皓齒間的香甜,哪在乎手上拿的是波爾多著名的波依耶克酒?
慕郁晨淺啜一口,微眯星眸,陶然的以味蕾「咀嚼」品味,讓濃醇的酒香充塞彌漫在唇齒間,再戀戀不舍的緩緩入喉,還回味再三的伸出尖巧靈舌輕舌忝雙唇,混不自覺這樣的舉動擺明了是在「邀請」別人「犯罪」。
段兆陽食不知味的「浪費」著手中的佳酩,簡直拿它當開水喝,只覺愈喝愈渴,口干舌燥,渾身燥熱,炯炯燃燒的深瞳貪婪的汲取著眼前誘人的美景。
他再也忍不住一步向前,伸手正欲攬她入懷,驀地郁晨睜眼呼喊了起來︰「羽茵!羽茵!」
段兆陽仿如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半舉的手猶尷尬的停在空中。
「我頭上有什麼嗎?」慕郁晨茫然的抬手順順自己的發,又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仍高聲喊著︰「羽茵!進來,你喝不喝酒!」她示意的對走進廚房的身影舉了舉手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