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絳雪微怔了一會兒,隨即背起醫箱跟在後頭。
歷經了數個時辰,換血的療程總算大功告成,隨侍的丫鬟立即捧上以紫絛草熬制而成的湯藥。
「讓我來!」始終摟著瞿虹的冷雁接過湯藥,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進她嘴里,完全忽視了坐在一旁臉色慘白的梅絳雪。
「雁、雁哥哥……」她虛弱地輕喊了聲。
然而,全副心神都放在瞿虹身上的冷雁卻像無所知覺,未曾抬頭回應。
連續喚了數聲後,梅絳雪終于放棄,轉身吃力地自醫箱中取出一顆自制的活血丸吞下,而後疲憊地閉起雙眼,盤腿而坐,努力調運著體內虛弱的真氣。
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試著站起身,一陣暈眩卻忽地攫住了她,她不動聲色地頓住身子,待暈眩感稍稍減弱了些後,才勉強踏出步伐,慢慢地走出瓊苑。
直至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冷雁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深邃的黑眸里淨是復雜難解的神情。
「怎麼?很舍不得是吧?」瞿虹的聲音突然冷冷地響起。
冷雁收回目光,淡凝著眸回道︰「沒有的事,虹姐你多心了。」
「哦?真是我多心嗎?」瞿虹目光灼灼地逼射向他,「今天早上你和她說的那些話我全听見了!」
冷雁微微凝住身子,「虹姐,你別誤會,我說那些話只是為了哄她罷了!」
「真是這樣嗎?」瞿虹仍是一臉懷疑地盯著他,跟著忽地戚然一笑,「其實,我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你心里始終存在著梅絳雪的影子,根本不曾忘記過她!也罷,若你改變了主意不想報仇,我也不勉強。等我的身子完全恢復後,我會自行離開這里,不讓你為難。」
「不!虹姐,你別走!」冷雁抓緊她的手,神情黯然地道︰「父母之仇我一刻不或忘;你對我的好,我更加忘不了。報仇之事我絕對不會改變主意,今早那一番話,確實是為了哄她而已,完全不具任何意義。」
聞言,瞿虹低斂的眼眸迅速閃過一抹得逞的詭芒,而後幽幽地輕嘆了一口氣︰
「雁,虹姐並不想逼你,也非心狠之人,可你身上的毒實在教我不得不狠下心;除了她,我想不出還有誰更適合做你的替死鬼!俗語說‘父債子償’,只能說,這是她的宿命吧!」
見他沉默不語,她抬起眼戚然地瞅著他,又道︰「雁,有一件事你必須牢記在心,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絕不獨活!若你真舍不得你的雪妹妹,我也只好認了!唉,沒想到咱們終究斗不過師父他老人家,最後還是他贏了!」
「不!他沒有贏,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冷雁冷怒地低吼了聲,神情頓顯陰鷙深沉。「虹姐,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報仇之事我絕對會徹底實行!」
听到他斬釘截鐵、決絕冷斷的話語,瞿虹不露痕跡地輕勾起一抹淡淡的陰冷笑意,心里暗忖︰看來距離她復仇雪恨的日子不遠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必須加速計劃的進行,也許……她該提早讓梅絳雪知道她的身世。
第7章(2)
一連數天,梅絳雪都只能虛弱地躺在床上休息,失血過多的她,身子的抵抗力驟然減弱,一不小心便染上了風寒。
這期間多虧柳兒的細心照料,以及杜鶴和俞一飛輪流將真氣輸入她體內,幫助她抵御風寒,才讓她的病情逐漸轉好。
然而,這數天以來,冷雁卻從未踏進凝霜樓探望她,她不免感到有些失落悵然;幾天不見,她的心思不由自主的全系在他身上,根本容不下其他事情。
怔忡發呆之際,房門咿呀一聲被打了開來,只見柳兒端著一碗湯藥笑盈盈地走進房里,身後還跟著俞一飛。
「梅姑娘,俞三爺又來看你了。」柳兒調皮地眨著眼揚高聲音道。
梅絳雪這才回過神來,朝臉色微微赧紅的俞一飛綻出一抹淺笑,「俞大哥,多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說著她便要起身,雙腳才剛觸地,俞一飛便一個箭步迅速來到她身邊。
「梅姑娘,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千萬當心點!」他小心翼翼地扶她走到圓桌旁坐下。
一旁的柳兒見狀,忍不住噗哧一笑,掩嘴笑道︰「三爺,瞧你緊張成這副德行,好像梅姑娘是尊玻璃人似的!」
俞一飛霎時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道︰「話、話不能這麼說啊!梅姑娘失了不少血,又、又感染了風寒……自然得當心點呀!」
柳兒沒理會他的說辭,逕自轉過身朝梅絳雪淘氣地眨眨眼,「梅姑娘,你可得趕緊好起來,你這麼一病,著實急壞俞三爺了,這幾天你喝的藥,全是他親自熬煮的呢!」
俞一飛的臉登時紅得更加厲害,目光怎麼也不敢望向梅絳雪,只是瞪了柳兒一眼,輕斥道︰「臭丫頭,誰允許你這麼多嘴的!」
「三爺別生氣,我不說就是了。」柳兒趕緊陪著笑臉,識相地退到一邊去。
「梅、梅姑娘,趕緊把藥喝了吧,涼了可就更加難以入口。」俞一飛紅著臉叮嚀。
「謝謝你,俞大哥。」梅絳雪露出一抹感激的笑,而後捧起藥碗,才剛就口,卻又忽地停頓住,像是想起什麼事情,她抬起眼認真地注視著俞一飛問道︰「俞大哥,虹姑娘她可好?是否已完全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梅姑娘,說到這件事,我實在對你佩服得不得了,師姐她經過你巧手醫治,已恢復原來的樣子了,氣色還挺好的哩!和先前垂垂老矣的模樣相去十萬八千里!」俞一飛笑呵呵地回道。
「是啊,梅姑娘你好厲害喲!」柳兒接著贊道,「我听瓊苑里的丫鬟姐姐說,虹姑娘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加上這幾日門主片刻不離的陪伴她,整個人就像朵盛開的花兒,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梅絳雪聞言甚感欣慰,「我總算不負雁哥哥所托,治好了虹姑娘體內的毒。」
俞一飛卻突地沉下臉,不悅地輕嗤一聲,「哼,大師兄也真是的,要你冒險救虹師姐也就罷了,可你臥病的這些天他竟然不聞不問,更不曾來探望,眼里就只有虹師姐一人,真是太過分了!」
梅絳雪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卻又忍不住為他辯駁︰「雁哥哥他不是存心的,虹姑娘是他的師姐,又恰逢毒傷初愈,他自然得多關照些。」
「哎呀,梅姑娘你不明白,大師兄和虹師姐他們兩人其實是……」話到嘴邊,俞一飛倏地煞住了口,不甚自然地撇開眼。糟糕!他差點抖出不該說的事情,雖說他非常不能贊同大師兄的作法,可他也不能背叛大師兄呀!
梅絳雪微蹙起眉不解地望著他,「俞大哥,你怎麼了?怎麼話說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
俞一飛有些不自在地搔搔頭,趕緊轉移話題︰「沒什麼,梅姑娘,藥涼了,你快喝了吧!」
看著她皺著眉喝下苦澀的湯藥,俞一飛不禁暗自心疼。究竟大師兄對她做何打算?他說對她另有計劃到底是什麼意思?唉!任憑他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事還真傷腦筋哩!
深夜,一道黑影悄悄潛進梅絳雪房里。入侵者刻意弄出了足以驚醒睡夢中人的聲響,卻又不至于打草驚蛇,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幾乎是一睜開眼,梅絳雪便感覺到房里另有他人存在。「是誰?」
一道修長的黑影緩緩自陰暗處走了出來,在面罩的包覆下,來人只露出一雙眯細的黑眸。
蒙面人冷笑了聲,一步步走向她。「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梅姑娘可知道自己是誰?」刻意壓低的嗓音仍可讓人清晰地辨出是女子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