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清揚清楚地捕捉到她閃爍的眼神,「你有事瞞著我……或者該說羽縴她有事瞞著我。」他直截了當地道,方才她和羽縴說的話他全听見了,他必須弄清楚是怎麼一口事,而他只能從朱芸妮身上下手。
朱芸妮神情登時顯得有些不自在。「沒有的事,你想太多了。」急促地說了句,電梯剛好在此時抵達一樓,門一開,她隨即沖了出去。
比清揚一個箭趕上她,迅速地攔在她面前,「別再騙我了,剛才不對羽縴說的話,我其實听得很清楚。」
朱芸妮驀地瞠大眼,驚愕地盯著他,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心里是很想告訴他羽縴患了腦瘤的事,但……她已經答應過羽縴不能說的呀!
「請你老實告訴我,羽縴到底有什麼病,跟她的頭痛有關嗎?」他不攸棄地繼續問道,心里不自覺地焦急起來。
朱芸妮被逼急了,沒好氣地回答︰「告訴你有什麼用?明天你就要回美國了,不久之後還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你知道了又能幫上什麼忙!」說著,她不由得替羽縴難過了起來,腦部手術這麼重大的事,她卻沒有親人陪在身旁,令人不禁鼻酸。
看著她微紅的眼眶,他心里的不安更重了,想也沒想地用力抓住朱芸妮的手臂,難掩憂急,「告訴我,我要知道她到底患了什麼病!」他幾乎是低吼出聲。
她猶豫地看了他一眼,艱澀地吐語︰「我答應過羽縴不說的,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去找T大醫院的腦神經科主任.他是羽縴的主治醫生,會說得比我更詳細。」
比清揚眯緊了眼,神情黯凝地松開手,接著猛一旋身,大踏步地離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朱芸妮竟有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谷清揚對羽縴畢竟仍有感情,讓他知道羽縴患腦瘤的事未嘗不好,而她並沒有違背對羽縴的承諾。相信要從醫生嘴里問出羽縴的病情,對他而言並不困難。
她真心期望谷清揚在得知羽縴的病情之後,能夠收回離婚的決定,留在這里和寧寧一起陪著羽縴度過難關,也許……也許他們之間還有機會重來一次……ゞ@@
T大醫院廣場上,一道頎長的身影孤獨地坐在台階上。秋日的夕陽紅似血,將他落寞的身形照映出一絲淒涼的滋味。
比清揚沉痛地將臉埋在雙掌里,心里想的都是方才醫生說的那一番話。
腦瘤!怎麼會這樣?他的羽縴竟患了腦瘤!醫生的宣告幾乎摧折了他的心肝、絞碎他的魂魄。一想到她有可能一輩子昏迷或者失明,他的胸口像是被人猛刺了一刀,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特地挑他離開的那一日才動手術,是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吧!
他該離開嗎?這就是他要的嗎?他真能無牽元掛一走了之,將過往的一切全拋諸腦後嗎?
想起昨天晚上她的一番剖白,想起自己徹夜無眠的掙扎。他和她真的緣盡情了了嗎?一切真的來不及了嗎?他沉痛不已,腦中閃過一幕幕他和她曾共有的美好時光,那些綢緞又激昂的往事,不斷在他心里發酵,強烈的愛和痛撕扯著他的靈魂,他到底該如何抉擇?
此時,一片落葉徐徐飄過他眼前,落在他腳邊,谷清揚緩緩放下手,盯著腳下半枯黃的落葉,心里似乎隱隱浮現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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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鎊清揚和Sally共同牽著谷心寧的小手走迸候機室,等著登機的廣播響起。
比心寧心情顯然很愉快,好奇地東張西望,沒有因陌生而產生恐懼和不安。
二十分鐘後,擴音器傳來清晰平穩的聲音,告知所有乘客十點三十分直飛美國洛杉礬的班機開始準備登機。
Sally听到了廣播,伸手取餅谷清揚肩上背著的隨身行李,微笑地看著他道︰「我該走了,你好好保重,別太過憂心了,我相信寧寧的媽媽一定可以平安度過這次手術。」她依舊清亮的聲音里帶著真誠的祝福。
比清揚伸出雙臂擁抱著她,「謝謝你!」簡單的三個字卻包含了無盡的感激。
「謝我什麼?」Sally咧開一朵爽朗的笑容,「愛一個人就要徹徹底底的,既然你不能給我這樣的愛,就不該勉強。」
說罷,她蹲子,對著谷心寧柔聲道︰「寧寧,阿姨要回去了,歡迎你隨時到美國來玩,現在我們要說拜拜!」
比心寧笑著親了她一下,「阿姨,拜拜!」
待Sally走了之後,谷清揚一把抱起女兒,臉色微微沉凝,「我們該去醫院看媽咪了……」
T大醫院外和手術病房外——在醫院走廊上,朱芸妮緊張兮兮地來回走動,一邊緊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比清揚帶著女兒走到她身旁,濃眉緊鎖地問︰「手術進行得還順利吧?」
「應該是吧!」朱芸妮笑了一下,「書安說執刀的腦神經外科主任呂醫帥是這方面的權威,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願如此!」谷清揚沙啞地說道,沉重地坐了下來,抱過女兒,讓她坐在他身旁。
此刻的他,心中除了恐懼和擔憂之外,還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同樣身為醫生,他卻幫不上羽縴的忙,只能坐著等待、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
突地,一雙小手輕拍著他的背脊,稚女敕的嗓音響起︰「爸爸,你別擔心,媽咪會好起來的。寧寧帶了媽眯最喜歡的寶貝,只要媽咪看了,就什麼病都沒了!」
孩子的童言童語多少撫慰了谷清揚焦灼不安的心,他微偏過頭,微笑地問︰
「你給媽咪帶了什麼寶貝?」
比心寧笑眯眯地看他一眼,然後放下背在身後的小包包。「這是媽咪的寶貝盒子,她最喜歡把它拿出來看一看,看著看著還會發呆喲!」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包包,取出一只紅色長形的小鐵盒。
「里面裝什麼東西?」朱芸妮也好奇地靠過來。
比清揚接過盒子,打了開來,一映人眼簾的是束成一疊疊的航空信件。他認得這些信,因為這全是他到美國之後給羽縴寫了一年多的信件。
他怔忡地望著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件,黑眸閃過一抹濃郁沉痛的幽芒。他伸出手,微微顫抖地取出一整疊的信件,赫然發現下面是另一疊沒有郵戳的信件。
仔細一看,上面的收件人寫的正是他的名字,他驀然明白原來羽縴並非不在乎他、不愛他,她小心地保存著他寄給她的信,卻沒有勇氣將寫好的回信寄給他。
一旁的未芸妮也看見了這些信件,很快地便了解了整個狀況。她識趣地走了開去,好讓各清揚獨自閱覽那些不曾被寄出的信。
就在等待手術結果的同時,谷清揚打開一封封黎羽縴寫給他的信件,逐一展讀。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終于將那厚厚的一疊信全部看完。此刻他手上拿的是黎羽縴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也是惟一蓋上郵戳的一封信,然而,卻被退了回來。
顯然地,那時他已離開原來的住處,搬進就職醫院的單身宿舍里,只不過他沒讓她知道。
這封信的內容和前面那些不同,她寫給他的信大都是向他問好,要他保重身體,以及詳細敘述寧寧成長的情況。惟獨這一封不同,雖然含蓄,但字里行間明顯地流露著她對他的思念和想望,尤其是最後那一段——
清揚,我知道自己傷你很深,你能原諒我嗎?不管怎樣,我會等你回來,等著向你說對不起,等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