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味的躲避和退縮激怒了谷清揚,憤恨和痛苦混合著失去她的恐俱,積聚成一股驚猛的怒潮——
「就只因為他的死,你要將我們的愛情一筆勾銷?你犧牲了我以彌補對他的愧疚,那麼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麼?你是怎麼看待我對你的感情?」話說到最後,他語氣激動得近乎咆哮,雙眸燃著兩簇炙人的火焰,似欲在她身上烙下印痕般直瞅著她。
看著他如此沉痛、憤怒的模樣,黎羽縴只覺一顆心正不斷地淌著血。但,盡避心痛難抑,她仍逼自己殘忍地道︰「我從沒說過我愛你,不是嗎?」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不動,只見谷清揚下顎的肌肉急劇地抽動,旋即爆出一串狂笑,「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棄你,如你所願地離開、好成全你對趙偉丞的歉意嗎?不會的……我絕不讓那家伙得逞,別忘了我說過的話,我既已認定了你,豈容一件荒謬可惡的事斬斷我們的感情!」
他的黑眸似火焚般異常的晶燦灼亮,深幽的眸底盈滿狂亂及心的氣息,和平常迥然不同的模樣,教黎羽縴不禁起了一陣戰栗。
「我不要把你讓給一個死人……他沒有權利這樣困住你……」一串低吼之後,他倏地俯吻上她的朱唇.兩手像發了狂似的扯開她身上的衣服。
黎羽縴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待回過神時,上半身的衣物已被他扯落一空。
她剛想伸出手制止他,耳畔卻傳來他盈滿痛苦憂傷的低喃——
「我不要和你分手……你不能這樣對我……」
霎時,她只覺心中柔腸百轉,淚滾滾而下,抗拒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來。她緩緩地閉上眼,心想就讓自己沉淪一次吧!明知醒來後仍是無解的僵局,但此刻,她願意將自己給他……
閉上眼,她什麼也不再想,只是任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體完全佔有她的身體和她的心靈,感覺自己飄浮、沉淪在一處溫暖柔軟的所在;忘卻所有的矛盾、掙扎與優傷……
第八章
伸手也無法構及的距離,是心的距離;若真的曾經那樣愛過,又如何能雲淡風輕地握手寒暄,然後含笑道別?
鈴鈴鈴……一陣響亮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蜷在沙發上的黎羽縴立刻驚醒。
抬頭一看,天色已暗了下來,壁上的時鐘顯示時間已近六點,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昏昏沉沉地發呆了一整個下午,所有的前塵往事就在她半夢半醒的冥思中——掠過。
意識到電話鈴聲仍不停地響著,她怔了怔,一只手下意識地抹了一下臉,這才發現手上都是淚水,臉頰已一片儒濕。做了深呼吸調勻自己的情緒,她才拿起話筒。
「喂!」一開口她便被自己異常沙啞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傳來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今晚我打算讓寧寧住我這里,不送她回去了。但她說要經過你的同意,等會兒我讓你跟她說!)
半命令式的語氣沒有詢問、沒有商量,他甚至連她的名都懶得說出口,她不禁感傷得又想哭,尤其在經過方才那一場仿若夢境般的回憶之後。
她依稀听到女兒椎女敕輕柔的嗓音,然而她根本沒听進女兒所說的話,只是怔忡失神著。
直到谷心寧重復問了好多次︰(媽咪,可不可以呀?)
此時,她才倏地回過神來。
「喔……當……當然可以呀!你在那里要乖乖听話,不可以惹爸爸生氣,知道嗎?」她趕緊清了清喉嚨回答。
比心寧乖巧地答應了聲,正要掛電話時,她忽地又說︰「寧寧,請爸爸听電話好嗎?」一會兒之後谷清揚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有什麼事嗎?)
他依舊是生疏冰冷的語氣,仿佛當她是陌生人般看待……不,只怕他對待陌生人的態度都比對她要友善的多!黎羽縴不禁露出一抹苦澀中帶著自嘲的笑意。
「你……你明天會將寧寧送回來吧」憶起今大早上他們的談話內容,她怕他就這麼帶走女兒。
(你大可放心!我會透過合法又正式的手續取得寧寧的監護權。近日內,我會找律師辦理這件事,還有我們的離婚事宜。)
他堅定絕然的語氣教黎羽縴心口一揪,整個人都肅立起來。「清揚……關于寧寧監護權的事……我們再商量看看……好不好?」除了求他,她實在無法可想!
(我不認為有必要再商量!)
一句話堵死黎羽縴僅存的一絲企盼,跟著傳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響。
黎羽縴仍兀自握著話筒,怔怔地呆坐著。無法接受自己失去了清揚的同時,還將失去女兒!這太殘忍了,他不能這樣付她!難道這就是他對她的報復嗎?
話筒緩緩自她的手中滑落,她忍不住掩面哭泣。懷了寧寧雖是一個意外,甚至不是她所欣喜期待的,然而,自她誕生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離不開她!
黎羽縴的思緒再度飄口過去,自那一晚纏綿之後,她總是刻意地避開清揚,真避不過時,也只是沉默冷淡以對。
她看得出他的痛苦、落寞和憔悴,也曾心疼地想投人他的懷抱里。她並不是不愛他,只是始終無法打開自己的心結,她總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幸福,和清揚在一起,她便覺得對不起偉丞哥。
然而,躲了他兩個月,開學之後,她卻自己找上了他。因為,她懷孕了!
就那麼一夜,她便孕育了一個小生命,諷刺的是,她完全沒有當媽媽的喜悅。
對她而言,有了孩子只是使情況更復雜,她下意識地想排拒;清揚的反應卻和她截然不同,他消瘦的臉龐頓時燃起了希望與光亮,興奮地摟住她,並告訴她,他們應該結婚!
她更慌了!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結婚,她的心仍困于對趙偉丞的愧疚中,這樣的她沒有信心能帶給清揚幸福,她甚至沒有當一個好媽媽的自信。
可她終歸還是屈服了,她實在無法殘忍地扼殺一個小生命,也不想讓小孩一生出來,便成了個單親孤兒。只是,在答應的同時,她的心仍是一片彷徨迷惑。
他們沒有舉辦盛大的婚禮,而選擇在法院公證結婚,由朱芸妮和喬書安當他們的見證人。
婚後,他在市郊買了一層公寓,至于他哪來的錢她完全不知道,也無心過問。他告訴她,他不打算回美國了,決定在台灣定居下來,T大也已確定聘請他當住院醫師;對于這一切,她仍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仿佛這些事都與她無關。結婚並沒有解開她的心結,反而讓她更加愧疚難安,對于清揚百般的呵護。照顧,她完全無法領受,始終冷漠疏離,將自已困在一個無人能觸及的封閉空間里。
這種情形一直維持至她生下了寧寧,仍然沒有任何改變。終于,在寧寧三個月大時,清揚再也受不了!他向她痛苦地怒號了一番之後,疲憊又落寞地告訴她,他決定回美國繼續深造,半個月後起程。
他的宣布讓她驚慌、害怕又……心痛,她知道這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卻還是無法說出一句挽留的話。她永遠記得他離去時黯然沉痛的神情……
往事悠悠如夢,回想至此,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她趕緊站起身,走進書房,現在的她亟須找事情做,以免讓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傷痛中。
于是,她打開電腦,接著從抽屜里拿出筆記本。驀地,一只紅色長形鐵盒映人她眼簾,她的視線乍時凝住不動,好一會兒之後,她才伸手緩緩拿出鐵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