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趙偉丞再也無法多說什麼,他的心仿佛被挖一個洞,冷風颼颼地吹過,切的希望和幻夢如泡沫般消逝無蹤。
一陣冗長的沉寂之後,他緩緩地開口︰「什麼時候搬家?我幫你。」
這樣的回答,讓一旁的李玉華不禁松了一口氣。然而,她總覺得氣氛顯得異常沉悶,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不自覺地又蹩起眉頭。
「就這個星期日!」黎羽縴微笑地回答,絲毫沒感覺到室內彌漫的異樣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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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當天,趙偉丞不知從哪里弄來一輛小轎車,並且難得穿戴得非常整齊清爽,顯然是特地裝扮過。
他的神情似乎很愉快,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幫黎羽縴將打包好的紙箱搬上車子。
黎羽縴微笑地看著他愉快的神情,看來他對她搬家這件事已釋懷了許多。
她的行李不多。三兩下的工夫便放置完畢。她坐進車子里,對著窗外的李玉華揮揮手,一會兒之後,趙偉丞也坐進車子里,發動引擎,將車子駛上道路。
李玉華望著逐漸遠去的車子,心里忽地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照理說,羽縴離開這里,她和偉丞的距離會更加接近,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不知怎地,她的心卻莫名地沉甸甸了起來,仿佛即將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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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于抵達朱芸妮的住處時,朱芸妮已等在樓下門口處。
一看見趙偉丞,她有些驚訝地問︰「谷學長呢?我以為應該是他幫你搬家才對!」
「醫院今天輪到他值班。」黎羽縴露出一抹靦腆的笑,沒留意到趙偉丞听見她們倆的對話時,驟然黯淡的神情。
「偉丞大哥,你好!」朱芸妮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趙偉丞只是點點頭以示回應,然後打開後車箱,開始搬起黎羽縴的行李。
來回幾趟之後,便大功告成。他拍了拍手,深呼吸一口氣,朝黎羽縴道;「那些行李晚上再整理吧,趁著今天我借了車于,我們到陽明山兜兜風,好不好?」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雙眸里閃著一絲懇求,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黎羽縴。
「好……好吧!」黎羽縴猶豫了一會兒,隨即答應不知怎地,她竟覺得偉丞哥的表情仿佛帶點哀傷,讓她感覺極為不忍。
「芸妮,我傍晚就回來,清揚若找我,麻煩你幫找跟他說一聲。」她向朱芸妮吩咐了聲,這才隨趙偉丞坐進車子里。
眼看著車子揚長而去,朱芸妮突然覺得,趙偉丞看羽縴的眼神閃著異常熱切的光芒。唉!她不禁嘆了一口氣,恐怕他仍舊要失望了。因為,現在的羽縴,心里只有谷清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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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陽明山,放眼望去是滿山遍野的清新綠意。
白雲在藍天飄蕩著,微風輕拂;黎羽縴搖下車窗,任煦暖的陽光吻上她的臉頰,放松的心情讓她不自覺地揚起一抹耀眼的微笑。
趙偉丞痴痴地看著她動人的笑靨,一想起今後她將走出他的視線之外,和他距離越來越遙遠,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煎熬。
壓抑已久的情感找不到宣泄,揪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急促地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清清喉嚨,「羽縴,能不能……請你先關上車窗,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沒察覺他有些結巴的語調,黎羽縴微笑地點了點頭,依言關上車窗。
「偉丞哥,你要和我說些什麼?」
「呃……你……你的男朋友他對你好嗎?」他幾乎是結結巴巴地問。
黎羽縴的俏臉迅速浮上淡淡的粉紅,「他對我很好!」說話的同時,她的眉眼不自覺地散發著甜蜜的光彩。
趙偉丞看得又是一怔,他從沒在她臉上見過如此嬌美柔和、又十足小女人的表情。跟她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她給他的感覺雖是柔柔淡淡的,卻像是個無啥悲喜、沒有情緒起伏的矜淡女孩。
他以為她生性如此,她的幽忽飄然總會讓他心疼,他是個木訥又不善于表達的人、不懂如何安慰她、呵護她,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守候她、照顧她的生活。可,沒想到,他無法做到的事,別的男人竟然做到了!
他可以明顯感受到她的改變,她變得溫暖、愛笑,清麗的臉蛋顯得更加的甜美可人。看著這樣的她,他心動卻也心痛,因為,讓她改變的人不是他呵!
「偉丞哥,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黎羽縴輕柔的嗓音忽地響起,一雙清瀅大眼關切地望著他。
趙偉丞登時回過神來,不自在地扯唇一笑,趕緊找了個借口︰「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應該見一見你的男朋友。」頓了一頓,他忽然問︰「方才听你說,他在醫院里值班是吧?」黎羽縴點點頭,「他是個實習醫生。」
趙偉丞一听臉色又是一黯。
對方是一個準醫生,而他卻只是個修車廠的黑手!他不禁在心里自嘲了聲︰趙偉丞啊趙偉丞,你怎會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真是可笑又可悲!
「偉丞哥,你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呢!」黎羽縴蹩著眉道,擔心地盯著他陰晴不定、顯得蒼白的臉龐。
從他們離開朱芸妮的住處後,她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但哪里怪,她又說不上來;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羽縴,你還記得你六歲來到孤兒院時的情景嗎?」趙偉丞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聊起他們小時候的事。
沒等她回應,他繼續說︰「我記得那一年我十二歲,看著長得像洋女圭女圭般的你,就生起了一股想要保護你、照顧你的。」
黎羽縴原本充滿光彩的小臉,瞬間暗了下來。她怎麼可能忘記那一段往事呢!
「我記得,剛開始我很不習慣,自閉又靜默,多虧偉丞哥你的照顧,讓我慢慢適應了院里的生活。」她刻意以輕快的語調說著,不想讓自己再度陷入不愉快的童年往事中。
趙偉丞難得地笑了,眼里閃動著溫柔又滿足的光輝,「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年,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我雖是個孤兒,卻有了可以讓我關心、讓我疼愛的人,你對我的意義十分重大!」
這一番話讓黎羽縴既感動又難過地紅了眼眶,她知道他待她極好,今日會跟她說這些話,一定是因為她堅持搬出去住這件事傷了他的心。
「偉丞哥,你在我的心中也是無人能取代的!」
听了這句話,趙偉丞的眼頓時一亮,黑瞳瞬間燃起希望的火苗;然而,黎羽縴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跌人失望的深淵——
「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推一的親人,永遠都是我心中最親愛的大哥哥!」
「哥哥……」趙偉丞失神地喃喃自語。他不要當她的哥哥,哥哥不能陪在她身旁一輩子呀!他在心中痛苦地吶喊。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曾經對我說過,長大後你不嫁人,要永遠和我作伴。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陪你過一輩子,這一生都能在你的身邊好好照顧你、保護你,看來,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夢了。」他的神情恍惚,眼神失焦地徑自喃語著。
黎羽縴傷感地低垂著頭,以至于沒看到他怪異的神情。「偉丞哥,我只是搬出去住而已,我答應你一定常常回去看你。」
這是她惟一能做的承諾,芸妮說的對,不管她和偉丞哥感情多深厚,他們終將各過各的人生。她不能老賴著他,他該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毋需再背負著她這個包袱!雖然這次的離開會傷了他的心,但她相信這只是短暫的陣痛,他只是有些不能適應罷了。過些時日,他應該會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