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償?」他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語調中有著難掩的苦澀。「說得像是在施舍你的感情似的,謝了,我不需要!」
「不是這樣的!」黎羽縴急道︰「我是真心的……我知道從前是我不對……傷你太深,可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呀!」
比清揚冷冷地撤嘴,「你表現愛的方式還真奇特哩!」
他話里嘲諷的意味非常明顯,黎羽縴不禁黯然地咬緊唇,她知道他壓根兒不相信她說的話。
「清揚……請你听我說,我是認真的。」她不放棄地繼續說,眉心抑郁地蹩攏,聲音明顯帶著哽咽。「這五年來我想了很多,也終于明白自己的心結所在……我承認自己在感情方面是個低能兒,但我很確定——你是我惟一深愛過的男人!」
事實上,早在他離開一年多後,她便已明白自己的真心,只是當她終于鼓起勇氣試著在信里表達自己的感情時,他已和她斷了音訊。如今,等了四年,她終于能面對他勇敢地說出真心活。
「花了五年的時間確定這件事,你以為我應該高興得痛哭流涕嗎?」他仍是譏諷的語氣,毫不留情地鞭答著她愁惶不已的心。
黎羽縴圓睜著一雙淚光瀅然的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谷清揚,他從不曾以如此譏消、憤世嫉俗的語氣說話,那麼殘忍又冷酷!他眼里冰冷寒漠的氣息,凍得她渾身冰涼,直覺想要伸手環抱住自己。
「求你……別說這樣傷人的話。」她痛苦地擰緊眉,「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千千萬萬個對不起,只求你……再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
比清揚微眯起眼哼笑一聲,「你以為說了對不起就可以把這些年來的痛苦、創傷都撫平了嗎?」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停頓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不要你的補償,更不願把我的心拿來做第二次的冒險。」
他的話讓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與驚慌,他說要離婚……是認真的!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哭出來了,可她仍極力隱忍著,蒼白得幾近透明的小臉哀憐地瞅著他,顫著聲道︰「你說過……你會愛我一輩子的,為什麼……」話說到最後,喉嚨一陣哽咽,她根本無法再說下去。
這句話觸痛了谷清揚的傷處,臉色頓時晦黯無光,黑眸掠過一絲痛楚,「這是我惟一立錯的誓言,我太高估自己,以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會真正愛上我,回應我的深情!」他聳著肩,低沉的嗓音里透著一股自嘲的況味。
「不!不……我確實也愛你,早在我們結婚之前。」黎羽縴趕緊表白道,他失落的模樣令她感到不忍和心疼。
「你愛我?」谷清揚輕嗤了聲,「你若真愛我,就不會因為趙偉丞的死而對我不理不睬!任憑我付出再多再深的愛,你依然視若無睹,甚至當我是仇人似的!你若真愛我,就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傷心失望地離開台灣,卻從未開口說一句挽留的話!」仿佛要將過往的一切創傷和痛苦宣泄殆盡,他難以自抑地低聲嘶吼,雙眸黯沉地注視著她。
他激烈、沉痛的表情和聲調深深震撼了黎羽縴,她知道自己傷他很深,但沒想到,他的痛苦是如此地深刻、強烈,遠超過她的想象。
他的指控句句屬實,她不能也無法反駁。此刻,她好想伸出手撫平他的憂傷與痛楚,然而,她只是默然無語,一臉揪然地凝視著他。
「我到了美國之後,仍不放棄地給你寫了許多封信,可你一封也沒有回,現在只憑你一句‘我愛你’就想讓我相信嗎?」他的雙眸冷然,低沉的嗓音已恢復平靜。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他殘忍地又加上一句︰「這三個字曾經是我夢寐以求的,然而,對如今的我而言,已不具任何意義!」
他決絕的語氣讓她心驚膽戰,她抖著唇低聲說︰「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
「不錯!」冷冷的黑瞳直視著她,他狠下心毫不遲疑地回答。
「可是——我愛你呀!」她用盡全身所有氣力,絕望又掙扎地喊,一雙明眸愁惺地瞅著他,淚珠在她眼眶中轉啊轉的,依舊無法相信他竟變得如此絕情冷酷。
「那就是你的不幸了!」淡然無謂的語氣顯示他毫不在乎。
黎羽縴一顆心猛然揪緊,愣愣地望著他,極力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曾有的溫柔與深情;然而,他冷峻的臉龐只是面無表情地回望著她……他是認真的!此刻,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真的失去了他!
「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女兒,你難道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期盼他對寧寧的疼愛能讓他回心轉意。
「這正是我想和你談的事情。」谷清揚表情嚴肅沉凝,他的黑瞳直直地望進她的眼里,一字字低沉地吐出︰「我不只要離婚,還要寧寧的監護權!」
仿佛被雷電劈中,黎羽縴愕然地瞠大淚水瀅瀅的雙眼,朱唇無措而震驚地微啟著,她腦中一片暈眩,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他不僅打碎了她僅存的一絲希望,還殘忍地想剝奪帶給她溫馨快樂。她惟一的心肝寶貝!
「求你……別這麼做!」她下意識地猛搖著頭,聲音哽咽而沙啞。「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寧寧,難道……我們真的不能重新來過?」她再次低聲下氣地哀求。
「破碎的鏡子即使重新黏合,那裂痕卻永遠存在,再也不可能像初始般完好,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我對這樣一面鏡子實在不感興趣!」他依然是無動于衷的清冷語調。
他的話像冰刃,無情地劃過她顫抖的身體,輕易將她切割成兩半,鮮血淋灕。「就算是我求你……你也不肯嗎?」忍住痛,她難掩激動地伸出手握住他放在桌面的手。
一剎那間,谷清揚幾乎被她那哀傷絕美的楚楚臉龐給撼動,他深深地凝視著她,仿佛回到了從前他對她深情愛戀的痴纏時光,眸中閃過一抹深情……但很快地,他強壓下心中起伏的情潮,他能相信她嗎?他能忘得了她帶給他的傷害嗎?
對他而言,她的冷漠與疏離比任何背叛更具殺傷力,像一把冰冷的刀刃深深剜進他的心肺,那深刻人骨的痛至今仍教他心傷黯然。
猶記得,他剛到美國的第一年時,幾乎天天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每天盼著她的來信。然而,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後,他變得更加頹靡喪志,再也不是原來那個精神煥發、爽朗風趣的自己!他對她深情專一的愛,幾乎毀滅了一切,包括自我!
大病一場之後,他仿佛由夢中驚醒,整個人徹底振作了起來,心上的傷痕雖仍存在,但痛苦已沉澱,他決定揮別和她過去的那一段……
思及此,他柔情的目光頓時一凜,接著,拿開她的手,以一種堅定而冷淡的口吻說︰「已經太遲了!羽縴。如果在一年多前你這麼說,也許我還會考慮看看,但現在,我只有‘抱歉’兩個字。」
黎羽縴怔怔地望著他,心里很清楚他是認真的,哀求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吸一吸鼻子,強忍住淚水縮回自己的手,恢復鎮定地道︰
「我不能沒有寧寧,寧寧也不能沒有媽媽,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了五年,我無法答應將她的監護權給你。」事已至此,她只剩下寧寧了,說什麼她都不能把女兒給他!
「寧寧會有媽媽的!」谷清揚語氣堅定沉著。「辦理好離婚事宜之後,我準備和Sally結婚,我相信她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