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翔批好最後一道公文!伸伸累痛的四肢,雲霓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不像平常那般陪他在書房點燈研磨。推開門,明亮的月光照得庭院如同白書,俗語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的月色果然比昨夜還好。漫步走回寢居,路過後花園,突然想起鑰月,他已記不起銀月的忌日是哪天,只記得那夜的月色如今夜一樣美麗明亮。不由自主的走到「映月池」畔,池水緩緩細流,帶著明月的光輝,舞動著,跳躍著,仿佛銀月的靈魂不死,在池中輕歌曼舞。遙翔對著月亮閉上雙眼,心中默念︰如果你在天有靈,就保佑你的姐妹幸福快樂,保佑國泰民安。本皇負你,只為不負天下。
一件披風輕柔的覆在他肩上,他張開眼,看到雲霓亮晶晶的明眸。她轉到他身前替他緊好披風的帶子,柔聲道︰「秋天了,爺莫要著了涼。」
他握住她的手,望著池水道︰「雲兒,你看那水中的月影像甚麼?」
雲霓立即道︰「像銀月姐姐。」她抬眼對上遙翔的目光,「月圓的日子,銀月姐姐的魂魄回來與我們團圓呢,那些跳動的波光在替姐姐講話。她說‘爺,月兒來看您了,月兒永遠是爺的月兒,永遠是碧兒、紫兒和雲兒的好姐姐。爺要保重身體,不為月兒,也要為皇上,為天下的黎民百姓。」
遙翔喟嘆︰「雲兒。」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雲霓輕輕笑著,對水中的月影道︰「銀月姐姐,爺跟你團圓過了,雲兒要帶爺去看他的驚喜了。夜深了!你歇吧。」說完拉著遙翔往回走。
「甚麼驚喜?。
她只是笑,一直拉著他回到寢居,將他按在桌旁!對著滿滿一桌豐盛的酒宴。
遙翔笑道︰「中秋已經過了,你又在玩甚麼花樣?」
雲霓夾了一口竹筍蒸魚喂他,答非所問︰「爺先嘗嘗好不好吃?」
遙翔細細品味,點頭道︰「地道。」
「還有呢,荷葉清炖雞、參茸龍眼、篦麻花生糕……」,雲霓指著一桌子的美食一一介紹,最後得意的道︰「都是爺愛吃的。」
遙翔正視她︰「弄這麼豐盛!到底有何居心?」
雲霓斟了一杯酒,躬身福禮,雙手捧上,甜甜的道︰「雲兒恭祝皇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遙翔怔愕當場,此時才想起八月十六的確是他的生日,可是雲霓怎麼會知道?他揚眉道︰「你怎知今日是我的壽誕?」
「爺不記得了?四年前的今日,靖皇爺帶您到醉香齋,您親口對雲兒說,我是您二十四歲的壽禮。」
遙翔細想,當夜溫存之時可能真的說過,沒想到她記在心上這麼久,還費煞若心的幫他安排了酒席。他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覺得酒是甜的,想說些感謝之辭,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訥訥應了一聲︰「好。」
堂堂南平皇,甚麼時候向下人道過謝呢!
雲霓笑意盈盈的斟了第二杯酒,福禮捧上,「恭祝皇爺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遙翔再次一飲而盡,又稱︰「好。」
雲霓再斟第三杯酒,想了想道︰「這杯恭祝朝政清明,皇爺政績通達。」
遙翔接過,凝視杯中酒,沉重的嘆道︰「這就難了。」然後一飲而盡。
雲霓撓到他身後幫他布菜,軟語道︰「皇上英明,重用爺和靖皇爺,朝政一定會清明的。」
遙翔品過兩道萊,滿意的微笑道︰「朝廷之事,你一個小丫頭能知道多少?」
「雲兒知道,歷代朝臣有忠必有好,爺和靖皇爺是忠,那尉司馬是奸。暗中甯皇爺和昌皇爺與爺為著皇儲之事而斗,爺實在很辛苦。不過,要是爺做了皇帝,一定比其他人都強。」
他轉身正色道︰「這些話你是听誰說的?」
她不因他的變色而畏懼,干脆清晰的道︰「雲兒跟在爺身邊,爺的話句句听在耳里,爺的事件件記在心上。平日里無事看了一些書,知道皇朝興衰要靠明君,更要靠忠臣。」
他不語,緊緊盯著她,盯得她心生恐慌,怯怯的問︰「爺,雲兒說錯了嗎?」
他沉聲問︰「這些話,你還對誰說過?」
「沒有,」雲霓急忙道︰「除了在爺面前,雲兒不敢放肆。」
「在爺面前就敢放肆了?」他的聲音愈加嚴厲。
雲霞嚇得撲通跪倒,連聲道︰「雲兒不敢,雲兒造次了。」她小心翼翼的拿眼瞄他,發覺他眼底暗藏笑意,這才舒了口氣,啜嘴道︰「爺又在逗雲兒了。」
遙翔的笑意漾到唇角,點著她的小嘴道︰「不是逗你。不該懂的就不要懂,不該說的就不要說,你這張小嘴要是閉不緊,是會掉腦袋的。」
雲霓嬌聲道︰「爺才舍不得雲兒掉腦袋。」
「你怎知我舍不得?」
她坐在他懷中不輕不重的幫他揉肩,慢條斯理的道︰「雲兒的腦袋若是沒了,就不能幫爺揉肩捶背,點燈研磨,端茶送水,鋪床煽涼,抄書冊,整理卷宗……」
「好了好了,」遙翔打斷她,「你這是在提醒爺你有多麼重要?」
「雲兒不敢呢。」
「你有甚麼不敢?」他鉗緊她的腰枝,「你的膽子比紫兒還大,她最多撒個嬌使個小性,你竟然敢連威脅加利誘。」
她嘻嘻笑著道︰「雲兒不敢。」
「你再說句不敢我听听?」他困緊她的嬌軀,危險的盯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她抿緊嘴,嘴角彎彎,眉眼彎彎,嬌羞的勾著他熾熱的目光,紅唇輕輕張開,無聲的做著「雲兒不敢」四個字的口型。
遙翔輕吟一聲,含住她馥郁香甜的唇辦,吸吮著,輾轉著,糾纏著,享受那又濕又軟的觸感。從沒有一個女子像她這樣柔軟馨香,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勾起他如此強烈的;從沒有一個女子能與他如此契合,除了上的歡愉,二十八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心靈上的放松和暢快。
第三章
四年後的同一天,她再次將自己作為壽誕禮物奉獻給他。所不同的是,明日醒來,他不會再將她遺忘。她用手指玩弄著他鬢邊的白發,輕輕柔柔的舌忝掉他額際的汗珠,目光中含著她尚未意識到的愛戀與深情。而他,更不會意識到。
次日一早,遙翔宣布正式收了雲霓做通房丫頭。紫衣輕輕捏著她的臉頰笑道︰「死妮子,這回知道爺的厲害了吧?」口氣雖是玩笑,眼中卻掩飾不住那份淒涼和嫉妒。她知道,爺對雲霓有種特別的寵愛,收了她之後,自然會冷落自己。想起碧荷的話「青春易老、年華易逝。,等到更年輕的丫頭上來,就不知道誰來代替雲霓了。沒有女人能守住爺一輩子!
雲霓用手在紫衣眼前晃了晃,奇道︰「紫衣姐姐,你怎麼哭了?」
「你才哭了呢,死妮子,還不快去做事?怎麼,腿軟了?」
「才沒有。」雲霓漲紅了臉,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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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雲霓清脆甜美的聲音停頓,抬頭問道︰「爺,人和影子加起來才兩個,這李白為甚麼說‘成三人’?」
遙翔笑道︰「他上一句不是還邀了明月嗎?」
「哦,這個人還挺會自娛自樂的,一個人寂寞,就找明月和影子陪他喝酒。」
「不,」遙翔搖頭,「這首《月下獨酌》是借月與影來襯托詩人的孤獨。杜甫曾形容李白‘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雲霓笑道︰「爺莫忘了,這最後還有一句‘千秋萬世名!寂寞身後事’。他一生中作了那麼多膾炙人口的千古絕句,游歷了那麼多名山大川,即使寂寞,也是因為他才高八斗,無人能與之匹敵所致啊。更何況,他還有杜甫這樣一位知已,該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