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晏宇驟然冷臉,「這根本是兩碼子事!」她真是賴皮。
「好嘛,你就幫幫人家嘛……嗯?」小賴皮愛嬌地巴向薄怒的人兒搖啊搖。
唉,就吃她這一套。「那你怎麼辦?」他鋼鐵般的意志早已融化,殘存的理智卻仍在做垂死掙扎。
「我當然是繼續當我的深閨怨婦。」她立時垮下俏顏,扮出一臉忍辱輸生的可憐相。
紀晏宇翻了個白眼,挫敗地揉捏著發疼的額角。
這是哪門子的爛戲碼呀!而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劇里的丑角?!他恨恨的低咒一聲。這下子,他想抽身都不行了!
☆☆☆
寬敞明亮的會議廳內死寂一片,煙硝味彌漫。
「你打算對那個溫柔善良、又對你用情極深的女孩怎麼樣?」紀晏宇開門見山的問道。
皇甫雋訕訕一笑,慵懶地靠坐入皮質轉椅內,玩味似地瞅著他,「你心疼了,是嗎?」
「是又怎樣?像她這樣溫婉動人的女孩,絕對值得男人真心愛她。」紀晏宇避重就輕的說。
皇甫雋了悟似地點點頭,「你可別幫演得太過火,假戲真作可就得不償失了。」男人一旦對女人萌生了保護欲,愛上她只是遲早的問題。晴兒做何打算他不管,他可沒興趣攬下壞人姻緣的爛帽子。
他這是什麼態度?踐踏別人的感情很值得驕傲嗎?紀晏宇無法不動氣。
「你為什麼不能試著放下仇恨?為什麼不能將往事一筆勾消?你怎麼狠得下心來折磨那個深深愛著你的女人?」他怎能忍心啊!
仿佛他的問題可笑至極般,皇甫雋揚聲大笑。
「我為什麼要盡釋前嫌?為什麼要一筆勾消?你不懂討債就該連本帶利的討嗎?」晏宇太天真了。
「什麼?」料不到他的坦白,紀晏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皇甫雋閑散的冷嗤一聲。「她既然承認是那女人唯一的親人,那就該死!」他永遠忘不了她提及她姑姑時,臉上那抹聖潔感恩的光輝——可笑而刺目!
這麼野蠻的話虧他說得出口?「不要拿復仇的標簽貼在她身上,你明知道她的善良無辜,你沒有必要為了上一代的恩怨去傷害、折磨她!」
皇甫雋幽深的長眸陡地眯緊,「如果善良無辜就能避免受到傷害,那麼我就放過她!」童年的夢魘清晰地在眼前浮現,乍然失去母親的小男孩不無辜、不可憐馮?
紀晏宇險些被他森冷的眸光駭著。那眼中的冰冷明白昭示了冷酷、強悍,而且不留余地。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真的會放過她嗎?」
「你以為呢?」皇甫雋俊容噙笑,懶懶漫問。
當然不會!他是那種人殺我一家口,我滅他滿家門的報復主義分子。紀晏字下顎一緊,胸腔內的怒火益發沸騰了。
「那就走著瞧!」這是他逼出來的抉擇,怪不得他了。
皇甫雋先是一怔,而後冷冷地笑了,笑聲譏諷而刺耳。「紀少爺,你未免管得太多了。真的假戲真作啦?恐怕你還沒這個資格吧。」他真是同情他,見色忘義的男人有什麼尊嚴可言?
他犀利無情的言語,糗得紀晏宇又是一陣氣血翻騰。可惡!他以為他歡喜嗎?可為了心中的情義,他又無法置之不理。
他怒極反靜的望著他,「試著打開你的心結,釋放所有仇恨吧。報復固然可以一時的快意恩仇,但相對失去的卻是安寧的心和真正的自己。」他忍不住說著出自肺腑的諍言。「你是個聰明人,千萬不要讓自己成為最可悲的人。」
按仇的滋味形同嚼蠟,並不是那麼的稱心如意,他極不希望好友重蹈自己的覆轍,終究在刻骨銘心的悲慟中悔不當初。
皇甫雋閑散一笑,「很好,現在的人似乎都準備皈依佛門了。」怪不得他和向可航同一個鼻孔出氣。
「你——簡直無可救藥!」紀晏宇驚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一拳打掉他的訕笑。可惡,這人的靈魂確定沒救了。
懶得繼續跟他唆,紀晏宇決定自己受夠了。
「那麼,我只能祝福你,但願上蒼足夠眷愛你,願意留給你重新開始的機會!」
說完,他邁開沉重的步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翌日一早,皇甫雋專橫的命令羅雪棠向公司請假一天,他則徑自上班去。
這天的時間過得特別慢,羅雪棠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靜靜等待著。
她不明白他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是她做錯什麼嗎?是她惹他不開心嗎?層層的疑雲堆疊浮升,她卻只能不明不白的胡思亂想。他今晨冰漠一般的臉顏,更是深深地在她的心湖里掀起了萬丈波濤,驚心莫名。
下午四點,皇甫雋終于回來了,羅雪棠歡欣地起身上前迎接,卻被他臉上顯而易見的陰鷙神色嚇住,他似乎極端不想著見她。
她受辱似地僵在原地,雀躍輕松的好心情從窗口飛走了。
就在她兀自怔忡的同時,皇甫雋陰沉地緊盯著她,臉上隱約籠罩著二抹刺人心悸的猙獰神思。
而後,就見他眼一眯,陰狠的勾起唇,語聲冰寒刺骨的說︰「你可以把欠我的債還清了。」
「什麼?」她一愣,茫然地望著他。
「我說——欠債還債,該是跟你清算清楚的時候了。」
「這……」她拿什麼還他?她根本是兩袖清風啊。「可不可以……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設法把錢湊足了來還你——」
「我不用你還錢。」
「啊?」
「我只要你還債。」他那雙森冷的厲眸綻出惡魔般的噬血光彩。「還欠我的、欠我母親的、欠我皇甫家的血債!」
羅雪棠傻住了,清麗的臉龐因驚駭而呈現一片煞白。「雋……」
「‘羅碧蘭’這個名字你不陌生吧?」皇甫雋憎恨地看她,咬牙切齒地將心中堆藏許久的怨恨一字字吐出,「那個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孩子就是我!這就是你之所以得到榮幸專寵的原因。從頭至尾,我不過是逢場作戲,把你當成替罪的羔羊而已!」他以著最殘酷無情的心,等著她無助的崩潰。
但,她笑了!
他的目光一瞬間呆滯。
渴盼的幸福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心愛的人不過是復仇的執戈者,為了深烙在心中的傷恨而迎頭痛擊……為什麼在遭遇這樣的幻滅後,她卻能坦然接受?
因為——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個。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不可思議地月兌口問出。
聞言,她的笑容更真、也更美了。
「是的,在知道你名字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你,皇甫雋,是我姑姑心中最深的愧疚——她丈夫深愛的皇甫倩妮的兒子。」她目光瑩澈的凝視著他。
就是因為知道得很透徹啊,就算偶爾心生怨懟,也能夠立刻雲淡風清。她不怨他的殘忍,只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她不相信他的心已被深濃的仇恨覆沒,一定還有一小處地方可以溫柔地放她,她相信呵!
「你明知道我接近你只是想報復你,為什麼還要愛上我?」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愚蠢的人?」他失神的輕喃,壓根沒料到答案竟是與他揣測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她牽動唇角逸出一絲苦笑,「愚蠢嗎?我不知道。雋,我只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從知道你的事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著你,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因為我是羅碧蘭唯一的親人。」她努力控制語氣,不讓淚水伴隨。「但是不管你懷著什麼樣的目的而來,雋,我對你的心絕對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