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個善于扯謊的人,紀晏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窘態。皇甫雋知道她深愛著他嗎?應該知道吧。但那個男人知道自己有多麼幸運嗎?
羅雪棠在他眼中看見坦然的關切。噢,她受不住這樣的溫暖,只能硬著心腸斷然拒絕。
「你不需要擔心我,真的,雋對我……他對我很好啊!」
「很好?」紀晏宇冷嗤。等她說不好時,大概就得為她焚香吊祭了。
「是真的!」她本能的維護著自己心愛的男人。「雋不是天生冷血殘酷的人,他之所以這樣喜怒無常、乖張深沉,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機會學習真正面對自己的感情。只要給他機會,他會擺月兌過去的陰霾,坦蕩地面對真實的自己的。」
天啊!他真的很想灌輸些理智給她,卻明白自己沒有權利揭開任何真相。
Damnit!紀晏宇控制不住的暗咒數聲。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氣誰多些?氣雪棠的委曲求全、逆來順受嗎?那當然;氣皇甫雋的狠心絕情、喪心病狂嗎?這還用說;但他其實最氣的就是自己,因為他就像皇甫雋一樣可惡、一樣的不可原諒!
甩甩頭,他難掩心痛地深深望著她,「雪棠,你實在太寬厚了。」那樣無情的男人哪懂得愛人,她莫要天真才好啊!
羅雪棠淒然的搖搖頭,「我並不寬厚,我只是……很愛他罷了。」
愛他?!
「值得嗎?」紀晏宇氣急了。所有的心思不過是場騙局,包裹在難解的仇恨之下,這樣的虛情假意,有什麼未來可言?
她不知道,真的值得嗎?
她從不曾想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心上的缺口,因為皇甫雋而填補起來,他就像塊電石般燃亮她的生命——美麗,卻無法持久!但有什麼關系呢?她並不需要他的天長地久啊。
她輕柔地抿抿唇笑了,「不值得又如何?可以論斤稱兩的收回嗎?」明知不該,卻又不能,他以為她歡喜嗎?
紀晏宇被問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那眸光……那似曾相識的眸光讓他大大震撼了,他情不自禁的緊抓她入懷,眼前的她,就跟他心愛的晴兒一樣……一樣真、一樣的傻啊……
令人意外地,羅雪棠並沒有拒絕他的唐突,或許她需要一副結實的胸膛,企盼汲取令人心安的力量。被他這樣擁著,她仿佛有了重新對抗命運的勇氣。
「你是一個好男人,紀大哥,你的妻子肯定很幸福。」埋首在他溫暖的懷中,她如夢似地輕喃。
她感覺他的身子驀地僵硬了起來,「我……不是你所想像的——」
「你的確不是!」
一聲憤恨的嬌嚷陡地響起,他們兩個立即窘迫地分開來。
看清出聲音是誰後,紀晏宇驚駭地血色盡失。「晴兒?!」她怎麼會在這里?
「哼!」縴美的人兒抱胸而立,一臉的嗔惱氣極。
被瞪的男人差點軟跌在地,「那個……我……她……」
說什麼好呢?紀晏宇一時也沒個主意。好慘,這下子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嘖嘖,多精彩的一幕啊。」另一個嘲諷聲響起。「這算什麼?相見恨晚是嗎?」
「雋,你誤會了,我跟紀大哥其實——」
「你犯不著跟我解釋。」皇甫雋事不關己似的朝她撇撇唇。「我想我們的關系還沒到這麼親密的地步吧。倒是你的紀大哥,怕是不知道要如何跟他心愛的妻子解釋了。」他幸災樂禍的冷笑著。
就見向可晴氣惱地長發一甩,「我要走了!」隨即粗魯的推開擋在跟前哀哀乞求的男人。
「晴兒……」紀晏宇愕然怔忡。
她在眨眼?她不是認定他輕薄了人家嗎?這是怎麼回事?等他發現妻子真的走遠了,這才恍然大悟的拔腿直追。
「等等!晴兒,你——等等我啊!」
第八章
夜,靜得驚人,靜得听不到一絲聲響。
同樣寂靜的客廳里,縴雅的人兒僵站著,忐忑不安地凝望著斜倚在落地長窗前的修長身影。
「雋,你听我解釋,好嗎?」羅雪棠鼓起勇氣打破岑寂,沒有意外地听見自己的聲音是多麼的顫抖。
「解釋?」悠然賞月的男人頭也沒回,只是好笑的拖長音調,「沒有這個必要吧,羅小姐。」
那句「羅小姐」就像冰針般扎痛了羅雪棠的心,她本能地昂起下巴,「當然有!」也不知打哪兒來的脾氣,讓她執意說個清楚明白。「我和紀大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他會那樣抱著我是因為要——」
皇甫雋倏地轉過頭,沖口而出道︰「你以為我能想像什麼樣?我不屑,更對低級三流的激情發展沒有興趣!」
羅雪棠錯愕的瞪著他,不敢相信他豐富的聯想力。「皇甫雋,你要怎樣羞辱我都可以,但請不要這樣侮辱紀大哥,他是個磊落坦蕩的好人!」
「他是磊落坦蕩的好人?那你的意思是你勾引誘惑人家的?」皇甫雋嗤聲大諷,恨意難平。
懊死、該死啊!她竟敢為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教訓他!
是因為動心了嗎?
冰霜一樣的滔天怒氣隨著他的推論,在他眼里漸漸凝聚,他表情一斂,眸底已成風暴。
「希望我快樂?哼哼。」皇甫雋犀利的目光飽含對她極度的嫌惡。「原來這就是你對待男人的一貫伎倆,你是希望全天下的男人都能帶給你快樂吧!先是柯仲恩,再是紀晏宇,怎麼樣,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提供你相同的快樂呢?」
「住口!」听他一再誣蔑,她也火了。「你非得要羞辱我才能稱心快意嗎?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愛單純而執著,你明知道我和柯仲恩已經……」她愕然住了口,好半天才顫抖的低語︰「你……你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怎麼也想不到會從他的口中,听見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雋居然知道柯仲恩?!
「我不該知道嗎?」皇甫雋冷冷地睇睨著她蒼白的容顏,「他現在是鼎盛企業集團負責人賀仁博的女婿,不是嗎?他的妻子賀婷婷雖然沒你長得標致,卻生對了人家,權貴多金,難怪能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了。」那輕描淡寫的語氣里盡是刺人心悸的嘲諷。
羅雪棠一怔,驚懼莫名的瞪著他,「你……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何止清楚?很不湊巧的,這樁皆大歡喜的姻緣還是我一手撮合的哩!」
什麼?!
一陣暈眩襲來,羅雪棠虛弱得幾乎站不住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盡避心如刀割,渾身冷涼,她都必須把事情弄清楚。
「答案很明顯了,不是嗎?」他拒絕澄清,故意模稜兩可地譏諷著。
她慘白著臉,無法相信。「不,不會的,你其實是不知情的,對不對?」她不相信她的雋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啊!
「不對,事實上是我故意教唆的。」他卻惡意撕破她息事寧人的偽裝,只想徹底傷害她。「是我教唆柯仲恩見異思遷、嫌貧愛富,是我教唆賀婷婷設計獻身、橫刀奪愛的。怎樣?」
她不知道……她沒想過事實真相竟會是這樣!
為什麼現在才發現?明明心里已經隱約有所不安了,卻不願醒來正視這一切虛假的世界。是因為心中還藏著一個夢,一個自欺欺人的夢嗎?
最最愚蠢的是,她竟然容許自己愛上他,而她全心愛戀的男人,卻是時刻等著羞辱她,世上還有比這個更諷刺的事嗎?
她唇邊漾起微笑,眸中卻又凝淚。他怎麼可以這麼傷她?他怎麼可以?!
「為什麼?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曉得這樣的行為傷害的不只是她,還有無辜的柯仲恩嗎?他怎麼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