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不在焉地掛上電話,強烈意識到一雙燦亮黑眸始終定定地停格在她臉上。
空氣中的魔咒早在到那間消散無蹤了,然而兩人間的氛圍依然很緊繃。
她其實是很想指責他方才的胡作非為的,可是,在這暖昧不明與心跳失序的刺激中,她竟找不到該有的理直氣壯,反倒有種被人窺見心事的難堪。
羅雪棠困窘地抿抿唇,強迫自己定下心神沉靜地迎視他,「玉嫂的小孫女生病住院了,她打電話來請假,希望能下南部照料孩子一個星期。」
皇甫雋目光閃了閃,「所以你就以女主人的身份準假了?」
他似褒似貶的話話刺挑得她又氣又惱,卻又克制不住地嫣紅雙頰;他總是有辦法讓她面紅耳赤,卻又拿他的惡意挪揄莫可奈何。
「我……」她羞慚地垂下眼睫。「對……對不起,我井不是故意要自作主張,我只是……呃,听出了玉嫂的著急,情急之下,才會冒冒失失地替你準假的。」她紅著臉期期艾艾地解釋著。
那清麗雙頰嫣紅似火,窘澀中帶著祈絲和委屈的神態,讓皇甫雋心中閃過一絲奇異感受,他目光深沉地瞅著她,「既然你準了她的假,那麼她的工作你就得全部代理。」
「好。」羅雪棠毅然應允,但心底可沒那麼篤定。
一般的家事清掃她沒問題,但是關于料理烹調,她就沒有十全的把握了。
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喜歡辛辣的口感還是清淡的口味?會不會吃不慣她煮的家常小菜?會不會嫌棄她的平凡廚藝?
她張口想問,所有的話話卻在一雙灼熱有神的眸子注視下,自動消音了。
皇甫雋了然地揚揚度角,「我不挑嘴,只要你不用你煮的菜毒死我就行。」似笑非笑的臉上難掩捉弄之意。
這句話更加深了羅雪棠臉上窘迫的紅暈,讓她看起來格外嫵媚動人。他的聲音隱含著不容錯辨的包容和親密,這個發現令她心情蕩漾、心跳怦然。
她佯裝輕松地抬眸看他,柔聲的問︰「那麼你今天晚上……會回來吃飯嗎?」
皇甫雋沉默下來,掌控下的理智輕微浮動。原本他可以直截了當地拒絕,但在瞧見她脆弱又盼望的神情後,那些冷漠的話語自動吞下肚里,竟不願使她傷心。
「我會。」沒有多想,承諾已然出口。
這句簡單話語,說不上溫柔,卻比任何甜言蜜語更能打動羅雪棠的心。她露出一抹笑容,就像擁有全世界般歡欣滿足。
一抹難以描繪的悸動閃過胸口,皇甫雋轉頭望向窗外蔚藍如洗的晴空,默然無語,黑眸益見深沉了。
☆☆☆
皇甫雋駕著跑車往內湖方向駛去,他的臉色陰霾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他的腦海里,不斷回旋著早晨發生的點滴情事。他愈想壓抑,它就愈深刻鮮明——尤其是那張瑞麗嬌怯的容顏,一臉傻乎夢幻的神態,竟是巧契倩兮,美目盼兮。
他答應她回家吃飯,因為……
因為什麼?
叭叭!
「該死!」用力轉正方向盤,他驚險萬分地避開迎面駛來的大卡車。
白著臉,他不救相信自己的閃神。只是一頓飯罷了,他簡直是瘋了!
強自壓下內心波動的情緒,他靜氣寧思,這才警覺自己今天的焦躁已到了幾近失控的邊緣。
整個下午,他做什麼事都不對勁,心里懸念著一句隨意出口的承諾,甚至把日本客戶丟在夜總會,開車回家準備吃那個白痴女人煮的飯!
為什麼?他說不出理由。
也許他真是瘋了!
悒郁于理不出心頭那國混亂,皇甫雋連聲詛咒,方向盤一個快轉,索性回轉到對面車道,將車子停在一家酒吧門前。
虛情如戲,真亦假時假亦真,他又何必過于拘泥出口的戲言呢?
他突然有種想把自己狠狠灌醉的沖動!
☆☆☆
「羅雪棠!」
暴烈的雷吼聲在寂靜的長夜響起。
渴睡的人兒嚶嚀一聲,迷蒙地睜開眼,然後,她愕然地瞪住那張熟悉的俊逸臉龐,卻被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氣徹底嚇醒。
皇甫雋!
「你回來啦。」她慌亂地抹去睡顏,迅速坐起,然後硬擠出一朵窘溫笑花。糟了,她竟然在客廳里睡著了。
「起來!」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瑟縮發顫的她,皇甫雋的心里該死的不好受。她這是在耍可憐給誰看啊?
「你……你干什麼?」沒想到他會毫無預警地將自己騰空抱起,羅雪棠一時間驚呆不已。他想抱她上哪兒去?
「你動什麼動?」
「我沒有。」他的力道粗暴得驚人,她哪動得了?
「沒有?」他惡臉相向,似乎存心挑釁。
「對不起。」許是尷尬使然,她立刻認錯,僵窘的身子更是不敢妄動了。
見她垂眉斂眼,雖不舒適卻仍溫馴地任由他抱著,皇甫雋心中一陣悸動,臉色也和緩許多。「為什麼在這里睡?」他粗聲質問。
羅雪棠雙頰一紅,「我……我在等你。」輕細的低喃,怯怯的幾不可聞。
「等我?」
他眯眼看她,陰鷙的眼眸慢慢凝聚危險的光點。「你吃飯了沒?」
她有些恍神。
「還沒。」
「我沒有回來,你就不會自己吃嗎?」毫無預警的雷霆厲嗓,破空大吼。
她差點被吼到九重天外去。
好奇怪……印象中,他不曾失控過。
他向來冷靜,認識他以來,她從沒見過他生氣,甚至無法想像他生氣的模樣。
可是現在……他氣得幾乎想殺了她!
她不懂自己是哪點招惹他了,但從他身上粉香繚繞的氣味判斷,他已是酒足飯飽,都怪自己太自作多情。
整個下午,她喜滋滋地出門采買,極思構想、悉心烹調,就為了能在夕陽西沉前,煮出一頓美味精致的晚餐,然而她的熱情熱性,卻在夜闌人靜時凝結成了一桌冷涼。
包令她心冷的是,自己忐忑不安地為他等門,這個食言爽約的男人竟然有臉吼她?她意帶惱怒又似委屈地別過臉,生著悶氣。
順著她的眸光,皇甫雋停下腳步,望見餐桌上一盤盤精心烹煮的佳肴,一抹歉疚而憐借的感覺掃過心頭,暴躁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溫柔起來。
「把菜熱一熱,我餓了。」松勁放下懷中的人兒,他旋身上樓盥洗。
真是……莫名其妙!手忙腳亂地將冷菜回鍋,羅雪棠邊做邊嘀咕。
但是在看見他秋風掃落葉般將飯菜吃得盤底朝天時,她的一顆心又好像掉進一團棉花糖里,甜膩而雀躍。她心滿意足地將他夾進自己碗里的菜也吃得一干二淨。
「菜熱過後比較不好吃。」用完餐後,她惋惜低語,僅是單純遺憾地訴說。
皇甫雋乍然冷眼。「你這是在興師問罪嗎?」原來她也懂得裝腔作態了。
「不是的,我只是怕你吃不慣這樣的回鍋菜。」她慌聲解釋著。
「是嗎?」他陰郁地扯了個難看的表情。「要我道歉,你可能要等好幾輩子。」
為什麼他說話總要擺出倨傲難處的姿態?總要夾帶著刺人心窩的鋒芒呢?羅雪棠在心底輕聲嘆息著。
「我不要你的道歉,真的。」她溫柔地看他,小心斟酌字眼,「但是如果可以,下次你有事不能回家,能不能先打個電話回來?」
「有這個必要嗎?」他向來自由成性,從沒交代過行蹤,她憑什麼管束他?
「當然有!你不明白家里的人會為你擔心嗎?」她執拗的說。
她的關懷之情溢于言表,皇甫雋無法適應,驚惱的怒氣里還有些許撼動的情緒,「會擔心不會打電話問我!」他窮凶極惡地回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