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哀號聲來自一個男人的口中,他被遼兵捆綁在木樁上,赤果的身子布滿腥紅的血痕印,執刑者每揮舞一鞭,男人便痛苦的哀號。
木樁旁跪了五、六個男人,他們身穿大宋的軍衣,應是遭到遼兵俘虜的士兵,他們受到遼兵無情的毆打,雙手反縛毫無抵抗力,一個個灰頭土臉、垂頭喪氣。
藺采蓁發現自己身在遼軍的駐扎地,周圍還有許多與她相同命運的大宋百姓,遼兵將男人和女人分開兩邊囚禁,大家都顯得驚恐萬分。
她身旁的女孩看來才十四、五歲,縮著身子不停的哭泣,其他女孩也同樣害怕,有些緊靠在一起,有些捂住耳朵不敢听男人的衰號聲。
藺采蓁仔細看過,沒發現家人在里面,這使她略微安心。
但是,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呢?
身上還穿著大紅彩衣,證明她確實是在出嫁的路上遇襲,當時城里亂成一團,有人高喊遼軍攻城,莫非易縣當真已經失守?
藺采蓁記得自己是被「他」打昏的,為什麼如今會身陷于遼軍的陣地?
她實在想不通,更不敢想像往後的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遼兵掀開帳簾,從營帳里走出一位大將軍,他身穿盔甲,頭戴軍帽,外披一件銀狐皮裘,腳上同是銀狐皮靴,威風赫赫,模樣十分神氣。
「認罪了嗎?」他詢問下屬,說話的聲音十分響亮,給人威嚴的感覺。
執刑者立即跑到他的面前,恭謹的應道︰「回大將軍,沒有。」
「可惡!」
他一聲暴吼,隨即從執刑者手中搶過皮鞭,走過去狠狠揮舞皮鞭,被綁在木樁上的男子頓時皮開肉綻,垂頭悶哼著沒有力氣再哀號。
「潑鹽水!」大將軍喝令。
遼兵立即提來一桶水,將鹽倒入攪拌,隨後潑灑在受刑者的身上。
「啊!」
那發自肺腑淒慘的哀號,令人聞之喪膽。
大將軍走上前,用皮鞭的木柄挑起受刑者的下巴,陰沉的說︰「不想再受苦就認罪,我可以答應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受刑的男人很有骨氣,受盡凌虐不但不肯求饒還羞辱大將軍,冷笑著叫罵,「是,耶律撻瑯是我殺的,你這個遼人狗雜種,有本事就殺了我,殺了我也不會認錯,我們大宋的子民個個是好漢,本該殺光所有的遼狗!」
大將軍怒不可遏,啪地重重賞他一耳光,打得他口吐鮮血。
「你想死,我偏不讓你好死。」他目露凶光,猶如魔鬼般宣布著死亡。
「拿刀把他的肉一塊塊慢慢的割下來。」
藺采蓁聞言,猛打了個冷顫,對大將軍的殘酷與暴行深惡痛絕。
遼兵果然取來鋒利的短刃,當場邦下男人的肉,那榷心蝕骨的哀號漫天漫地釋放開來,猶如穿腦魔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感同身受。
終于有人受不了了,男人的同伴哇地崩潰大叫,撲倒在大將軍的腳尖前,又哭又喊,「大將軍饒命,是小的糊涂,不該听從指令設下埋伏暗殺耶律撻瑯,小的認錯,請大將軍饒命。」
「你認錯?」
「是是是,」宋兵頭垂得低低的,連疊喊,「我認錯,我認錯,我對不起耶律大將,我錯了,請大將軍饒命。」說著,連連磕頭。
「好!」大將軍猛力擊掌,指著其他的人,「他已經認罪,可以免去割肉酷刑,你們呢?」
他們彼此相望,不一會兒,全都伏首認罪。
大將軍見狀,哈哈大笑。
笑聲蓋住了男人的哀號聲,在軍營里回旋著,那是勝利的歡慶,他不可遏止的狂笑。
「來,把他們全拖下去砍頭!」他突然下令。
藺采蓁大吃一驚。過去听聞遼人生性殘暴,如今當真見識到了。
宋丘們呼天搶地,還有人破口大罵,大將軍不為所動,沒過多久,求饒和哀號聲都停止了,營地靜得可怕。
「把那個家伙抓上來!」大將軍又下令。
遼兵沖進男俘虜群中,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不一會兒,一個瘦高的男人被遼兵左右架起,拎到大將軍的面前。
那男人跪在地上,嚇得尿失禁,身子直打哆嗦,喉嚨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比哭還難听。
「胡之延,你原來是宋軍,怎麼會穿著尋常百姓的衣服?」大將軍嗤鼻問道。
藺采蓁一怔,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
男人的頭皮直發麻,怎麼遼國的大將軍會認得自己?
「回……回大將軍的話,奴才……奴才已經……已經離開軍隊,做回尋常的百姓,如今已經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是嗎?」大將軍哼道,訕笑,「該不會是敵前月兌逃吧?」
「不不不,不是,當然不是。」胡之延猛搖頭,他哪敢承認自己因為害怕所以乘機逃軍。
大將軍哼聲,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但是他也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把你給抓來?」他問。
胡之延苦著臉,搖了搖頭。
「把頭抬起來。」
大將軍喝令,胡之延不敢稍有遲疑,馬上抬起頭。
「認不認得我?」
胡之延心一懍,他怎麼可能會認識遼國的大將軍?想是倒了什麼大霉,竟讓大將軍認錯了人。
他搖頭,艱難的說︰「奴才沒見過大將軍,怎麼會認得大將軍呢?」
大將軍蹲子,擰住他的下巴,咬著牙說道︰「你怎麼可以不認得我?我對你可是念念不忘,要不我怎麼會千方百計的抓你回來。」
胡之延腦門轟然巨響,嚇得差點厥死過去。
「大……大將軍……大將軍饒命……」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將軍?唯恐自己離死不遠,趕緊開口求饒。
「你放心,死我也會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大將軍甩開手,起身向女俘虜群走來,眾人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接近,驀地,他伸出手抓住了藺采蓁,一把將她拖向前,動作十分粗暴。
藺采蓁毫無心理準備,冷不防被大將軍一掌攫去,幾個顛簸好不容易才站穩,抬起眼來,終于看清楚大將軍的面貌。
先前由于天黑距離遠,她沒認出大將軍的尊容,此刻面對面,才知道他就是攔花轎敲昏她的人。
原來她拾回家的不是什麼災民,而是遼國的護國大將軍,耶律修戈。
炳哈,藺采蓁在心里苦笑,終于明白她何以身在遼國的軍營。
他把她抓日來—想是為了報「砸頭」之仇吧!
這下可好,搬塊石頭砸自己的腳,藺采蓁不認倒霉都不行。
「你看看她是誰?」
耶律修戈把藺采蓁扔到胡之延的面前,瞅著他說︰「你不會不認得她吧?」
胡之延一看,當下愣住了。
「你、你、你……」
「沒錯,她就是當日在街上被你公然調戲的女子。」耶律修戈接口說道。
胡之延咽下口水,緩緩抬起頭,指他,「那你……」
耶律修戈嘴角揚起弧線,神情詭譎的說︰「是的,我就是那個被你又打又踢又罵的癆病表,她的男人。」
啊?胡之延哀嗚貓如哭喪,整個人嚇得癱在地上,口里喊著,「大將軍饒命,奴才瞎了狗眼,才會冒犯了大將軍。」天氣寒冷,夜晚溫度驟降,但是胡之延額頭上卻冒著斗大的汗珠,鐵青著臉,身體四肢不由自主的顫抖。
耶律修戈笑了,不懷好意的對著他說︰「那天我也沒讓你好過,你的腰脊疼了多少天?」
啊!胡之延大吃一驚。
原來那天果真遭了暗算,他足足痛了三天三夜,還懷疑是得了怪病,找大夫看病把脈吃藥都沒用,到現在都還覺得有些疼。
「怎麼?現在才知道是我打傷你,心里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