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寶琳在聚光燈下又踩錯步子,今天晚上連出了幾個錯,還好都不算太嚴重,沒有阻礙到服裝秀的進行。
「寶琳姐,你沒事吧!」一個新進的模特兒關心的問。
「沒事。」寶琳邊說邊換了套衣服。
換作平時,寶琳對這種關心大都不予理會,可是今天不同,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好,對任何暗示她老、該退休的弦外之音,她都不在乎。
「寶琳,你今天走得真差。你身上這件是最後的壓軸,可得好好展示,別忘了外頭可是有很多媒體記者,走壞了,他們的筆可不留情。」寶琳的經紀人在她耳旁叮嚀。
其實寶琳自從踏入模特圈子,從不曾這麼緊張過,她就像天生要吃這行飯的人,但今天她硬是緊張得胃抽筋。
外場做著暗號,寶琳隨著節奏向場內觀眾展示身上那件薄如蟬翼的夏裝。
她一眼就看到令她心悸的人。她對著杜宇投以燦爛的笑容,然後用迷死人的笑巡過全場,最後回到定點,音樂停止了,眾人才爆出熱烈的掌聲。
所有的模特兒連同設計師全都回到台上,接受眾人的喝采。寶琳抱著滿懷的花事,在刺眼的鎂光燈下找尋杜宇的身影。
寶琳沒有推開人群迎向杜宇,她喜歡被包圍、被愛慕的感覺,還有一個理由讓她沒有馬上奔到杜宇的懷里,——她不想讓媒體知道她正在談戀愛,那會影響到她的工作。
她做了個手勢,要杜宇到車上等她,然後急忙回到後台換衣服。
「寶琳,林董請吃飯,特別指名要你作陪,快點換衣服,車子在外面等了。」
寶琳停止了換衣服的動作,橫著一張臉說︰「我不是早就說過我不應酬的嗎?」
「你就當給我個面子行不行?」經紀人近似哀求的說。
「不行。」寶琳已經答應了杜宇,不再接任何應酬,況且此刻杜宇正在外面等她。
「就最後一次,我保證。」
「對不起。」寶琳滿臉歉容的說。她背起背包,在眾人竊竊私語下離開。
來到會場外面,她高興的坐上杜宇的車,沒有听到場內傳來的咆哮聲,「楊寶琳,你真以為你是寶啊!拿架?我就讓你在這行混不下去!」
「我很高興你能來。」寶琳盈盈的笑。
「你們今天展示的服裝真清涼。」杜宇不是沒見過世面,可是那透明得一覽無遺的衣服穿在寶琳身上,就是讓他看不過去。
「別那麼酸葡萄,以後這種秀我不接就是了。」寶琳非常了解杜宇的心態,有哪一個男人喜歡看見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寬衣解帶?「今晚去哪?」
「給你一個驚奇。」
「燭光晚餐?上陽明山看夜景?到淡水吃海產?」寶琳搶過話頭,高興的猜著。其實只要跟杜宇在一起,到哪都是個驚奇。
「帶你回家見我爸媽。」杜宇沉穩的說出自己的計劃。
寶琳的笑容就那樣僵著,訕訕的說︰「你看我穿成這樣,一身T恤、牛仔褲的,去見你家人不太好吧!」
杜宇握方向盤的手伸到後座,伸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交在寶琳手上,「打開它。」
打開禮盒,映入寶琳眼簾的是一襲名家設計的禮服。
「送給你。」杜宇停了一下,婉轉的說︰「等會兒的聚會是家族性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談你的職業和家世背景。」
寶琳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我要回家。」
「回家?這個聚會是為你辦的,大家都在等你啊。」
「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走回去。」她作勢要打開車門,杜宇才急忙掉頭。
一路上兩人不說一言,杜宇為著寶琳的任性生氣,寶琳也為了杜宇嫌她的職業和家世而難過。
趁著車子還沒停穩,寶琳就跳下車,她希望杜宇叫住她,向她說對不起;所以放慢了腳步;然而,杜宇卻正在為該如何解釋寶琳不出席的原因憂心,下意識的加足馬力飛馳而去。
寶琳再也忍不住悲傷,從沒有一個人讓她如此埋怨過上蒼。如果可以選擇?她也希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她用盡最後剩余的力氣回到冷清的家,才倒在沙發上放聲大哭。
听到哭泣聲,佩如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來,等確定不是在作夢,才跑到客廳,想要搞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
「寶琳,你怎麼了?」看著滿臉淚痕、蜷在沙發上的好友,佩如驚慌萬分。
而寶琳就像突然找到依靠似的,撲身偎在佩如懷里。
「別哭了,告訴我是誰欺負你。」
寶琳在她懷里猛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餅了良久,寶琳才紅腫著一雙眼,楚楚可憐的喃喃說︰「我是不是很笨?明明知道配不上杜家,偏偏又愛上他。」她緊抓著佩如的衣袖。
「你不笨,是那杜宇沒福氣。算了,不要再想他了。」佩如用腳趾頭想都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竹門怎能配礙上朱門?她輕輕的嘆口氣,為寶琳也為自己。
用衣袖擦去寶琳臉上的淚痕,她指著桌前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瞧,這是冬露先生送的,還是有人對你一往情深啊!」
寶琳這時候才看到桌上那束多得夸張的玫瑰。
佩如順著她的眼光,想到剛才為了找一只特大號的花瓶把它插上,幾乎把整個廚房翻過來的情形,最後只有將洗碗槽蓄滿水,暫時權充花盆了。
「我看你再不快點拒絕他,你這里就快變成花店了。」
「開口說不很難,我說不出口,而且最近又因為跟杜宇在一起,沒機會踫到他。」
一想到杜宇,她又莫名的難過起來。這一個星期,跟杜宇朝夕相處,真的被他不凡的氣度吸引,早就忘了彼此之間懸殊的差異;經過這一次,寶琳決定讓自己暫時冷靜一下,好好想想彼此的未來。
「佩如,你覺得我跟杜宇有將來嗎?」這個問題她問了自己不下一百遍,她希望能和杜宇共組一個家庭,生幾個可愛的小孩,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可是杜宇肯嗎?」
「傻孩子,听我的話,別再想了。」佩如扶起寶琳,推著她向臥房走去,「你現在乖乖的上床睡覺,等明天早上醒來,如果發現自己仍然愛著杜宇,那就別管什麼門第、學識的,就盡避放大膽愛吧!如果仍然有所顧慮,就捺著性子,等時間自然抹清那些疑惑。」
寶琳順從的躺在床上,讓佩如幫她蓋上被子。
「佩如,你最近好像很少去管佩芝。」
「她啊!」佩如無奈的搖頭,「每次說她幾句,就好像我是她仇人似的,對著我橫眉豎眼,到最後我也懶得管她,省得找氣受。」
「我前天路過西門町,看到她跟幾個阿飛在一起,臉上跟個調色盤似的五顏六色,旁邊那幾個小太保獐頭鼠目的,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你要找個時間說說她,我怕她吃虧了。」
「我會。」對這個寶貝妹妹,佩如實在搞不清楚,有這麼好的學習環境卻不好好念書,要是換了自己,拼了命也要念上去。
寶琳轉個身,睡進去,挪出個位子給佩如。
「哦!」寶琳驚呼出聲,背部不知道刺到什麼,痛了一下。
模索了一會兒,寶琳找到那個令她背部隱隱作痛的凶手——一本包裝精美的筆記本;她認得這是佩如的,她習慣用它來記錄腦中一閃即逝的靈感。
「別看,還我。」佩如向正要打開她心中秘密的寶琳大叫,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筆記本。
「干嘛那麼緊張?」寶琳睜大眼楮無辜的說。
「我只是……」佩如不想讓寶琳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張毀滅的情網。「你也知道的,里面寫的不外乎是商業機密那種,我怕你看了之後,會在談話中不經意的月兌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