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乃歡愈說愈激動,她好像就快要哭出來了!美麗的眼楮在夜色下像是一處深潭,讓我看不清也想不透,望著眼前齊乃歡聲嘶力竭的樣子,我竟傻了眼,年輕的愛情,我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擁有過?而我到底懂不懂齊乃歡的心情呢?我也希望有人能夠告訴我。
後來,我和齊乃歡就在深夜的人行道上一直安靜地坐著。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通的,直到深夜兩點,她才瀟灑地站起來,拍拍上的灰塵向我道歉又道謝,還笑著保證她會安全回到家,要我不必擔心。
街道上已經開始有露水了,我明明好累,卻又清醒得想大哭一場。
走回住處那一小段路的時間里,我回想到以前自己和範聖海那一段純純的感情。
我知道這很可笑,可是,我突然想到一個非常不切實際的情節……如果範聖海現在能夠出現在這里陪我走一段路,那該有多好?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抬起頭來看著稀落而明亮的星辰,我也心知肚明。
回到家時已近半夜三點,我仍然無心入睡。
我突然想到範聖海送我的檸檬好像還沒吃完,就馬上到小冰箱里頭翻出了那幾顆範聖海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原本以為那些檸檬可能已經壞了,但是,氣味還是一樣酸,一片片檸檬入口,我的思緒就在和範聖海共有的記憶里停格,但是淚水卻突然不能控制地一顆顆滴落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檸檬一入口總是一樣的酸澀,而我的心里卻再也沒有滋味。
第六章
生活中還是有好事情會發生的!
在我處理完自己亂成一團的感情事件之後,範聖海打電話告訴我,在我幾乎是食不知味的那段日子里,費天麗奇跡似的考上了國小的老師,十月中就要參加講習會了;我自然是滿心歡喜地恭喜祝福她。
那個周末的下午,我和範聖海陪著費天麗去報到。在那個秋天的國小校園里,我有點茫然……
想想自己在經歷了何明哲、齊乃安和洪子茜的事情之後,我的心仿佛是被狠狠地掏空了一般,卻又存在著一種平靜的充實感。
看著範聖海和費天麗這一路走來,我像是上了一堂寶貴的一課,我突然羨慕起他們,也有點嫉妒費天麗,範聖海對她是何等用心啊?!
費天麗在上課時,我和範聖海就在校園里閑逛著。
時序已經是初秋了,一草一木都有點蕭瑟。
「最近在忙什麼?」範聖海突然停下腳步,問我。
他今天的穿著很休閑,不像平常西裝筆挺的,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是一個大哥哥似的。
「沒有啊!和平常一樣,不忙。有什麼好忙的?我又不是你,有業績壓力,要忙著對別人鞠躬哈腰,還得要阿諛諫諂媚。」我說。
範聖海一點兒也沒有被我激怒,只是搖著頭笑了笑︰「別想瞞我,除非是你真不想讓我知道。」
「真的沒什麼。」我噘著嘴回答他。
「你還是一樣,沒演技又嘴硬,只要心里一有事就全部寫在臉上。」
「是嗎?我臉上寫了什麼?」我傻笑地看著他。
「就是寫得不太清楚才要問你,你怎麼反問起我來了?是我先問你的。」他也笑了起來。
「唉!一言難盡。」我一直沒有和範聖海多說我自己的感情生活,現在就更加難以著墨了。「說說你們吧,天麗既然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接下來要怎麼樣?」
我是想問他關于治療費天麗的病的事情。
「只要她覺得快樂就好,其它的我不在乎。」他輕描淡寫地說,好像並不想提這個話題。
我到現在一直都還不知道費天麗到底是得到什麼重癥,偶爾私下打量著她的花容月貌,只怕是不知有多少男人會為她傾倒、要為她而短命吧?!一點兒也無法了解她有可能在兩年之內香消玉殞。
其實我也根本不覺得她有病,除了範聖海把她當病人看待之外,我根本無從察覺到什麼,可是,看樣子範聖海也不打算讓我知道。
「好可惜啊!這麼大的一個校園里,竟然沒有幾棵像樣一點兒的梧桐樹。」範聖海說。
也許是工作的性質和環境使然吧?他現在很會找話題,我才問過費天麗的事,一下子他就又好像要和我討論園藝問題似的。
「梧桐樹?這棵就是啊!」我指著眼前的一棵樹說。
我們真的就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筆直粗大的樹干,頂著一樹濃蔭的闊葉樹,就是一棵不折不扣的梧桐;雖然不是頂特別的樹,我一眼就可認出來。
梧桐,落葉喬木,睫直色青,高二三丈,葉闊大,種子可食,木材可制器具,樹皮可制油……
「可是它沒開花呀,沒開花的梧桐樹就不像是真的梧桐樹了!你說是嗎?」他用非常耐人尋味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你這是什麼論調?梧桐樹干嘛非得一年四季開著花?四季有四季的準則,現在是秋天,它的葉子沒掉光就已經算是客氣了!等春天來時,自然就會開花了!」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接著說︰「不過,梧桐樹開花的時候真的是很美,尤其是春天的時候。」
「你記得嗎?關于我們之間,剛好有一個屬于梧桐樹的記憶,共同的記憶。」範聖海用手輕敲著樹身,若有所思地問我。
「不記得了。」我訕訕地回答。什麼共同的記憶?我不知道範聖海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以前,學校的體育館前不是有一整排的梧桐樹嗎?那是你們班上的打掃區,放學前的打掃時間,我每次經過時,都看到你一邊像是在發呆,又一邊用力地要把從梧桐樹上掉落下的花葉掃掉,真辛苦。」他溫柔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答腔,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一直往範聖海所說的方向前進著。
「可是,你卻告訴我,每天下午放學前的打掃時間,是你一天之中最輕松的時候,那時候……」
「因為,只有在掃地時間,是我在學校里一天之內唯一可以不用大腦的時候。」我忍不住按著說︰「而且,我最喜歡春天的梧桐樹,每一棵樹,每一天都努力而不吝惜地開著小小的花,一起風時,一朵朵雪白的花自高高的樹上緩緩飄落時,真是美麗極了!花落繽紛的樣子,就像是一場華麗又奢侈的、夢幻般的花雨。」
「原來你都還記得嘛!那你應該了解我剛才說,梧桐樹沒有開花,就不像是真的梧桐樹的意思了吧?我是受你當時的影響太多太深了。」
「少來!是你還有一點美的鑒賞力,梧桐花本來就美,至少我一直就這麼認為。」
「我不否認,而且,我們後來不是一起在梧桐樹下許了一個心願嗎?你說你要努力考上北部的知名高中,再全力地向師範大學邁進;而我也想要成為一個體育老師……你還說你想要成為一名國中英文老師,而且還要回到我們的母校服務,因為你說你只喜愛我們學校那一整排的梧桐。」
「連這你也還記得?」我心里真的是很感動。從剛才範聖海一提到梧桐樹時,我就在想著這件事了,我以為範聖海不可能會記得的,事實上,這麼多年來,他根本沒忘記,我覺得心里暖暖的,又不禁再倔強地問了一句︰「這麼多年以前的事情,你怎麼還記得?」
「我一定會記得的……但是,光是記得又如何?對我而言,成長和夢想好像是不同方向的兩條路,而我只能選擇其中一條路--想要成長,就得丟掉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