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個月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我要到梨山去,有機會可以和我一起去。」
「是去休假還是工作?要去多久?」楊初初連續發問。
「我住在山上,是休假也是工作,會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吧,不一定。」他笑著回答。
楊初初點點頭,心想朝九晚五的自己當然不可能和邵睜到梨山去;只是,她竟然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你笑的時候比較好看,看起來比較有信心,你應該更有信心一點。」他看著她。
自己怎麼會沒有信心,她從小到大的表現都很杰出,怎麼會沒有自信;但是,听著他說出口,楊初初竟心有戚戚焉。
「上次看到你和同事在Candy聚餐時,你的模樣既快樂又迷人。希望你一直都是那麼快樂。」他好像在和他自己說話一樣。
他怎麼只記得餐會?那天晚上兩個人不是還一起走了一段路嗎?他不會忘了吧?算了,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在心里搖頭。
「先披上吧,夜有點深了。」
楊初初還沒回過神來,邵崢早將他的襯衫月兌下來披在她身上。她不知道怎麼的,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當他的手臂輕輕地踫到她的帽沿,楊初初只覺得心跳加快,感覺好甜蜜、好溫暖,她隱約還聞到此刻只穿著背心的邵崢,身上一股沉沉的特別香氣。天啊,怎麼會這樣?楊初初竟然不自覺地陶醉了,她為自己的感受而忐忑,卻也知道自己不願拒絕。她笑著穿上了他的襯衫,又故作鎮定地看表,正好有一部計程車開了過來。
「她回來了,那我先走了。」邵崢看著停在路邊的計程車說著。而且,真的是楊寧寧從計程車上走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她就是我妹妹?」她忍不住問。
「我常在路口看到她走進這條巷子,我想應該是她吧。而且,你們也長得滿像的。」
楊初初真不知楊寧寧這個時候的出現是對還是不對,但是,她還是很快地回過神來。
「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麼晚回來的。」楊寧寧連忙說著,又拿出她撒嬌的看家本領。
楊初初雖然很想發脾氣,但還是耐著性子先將邵崢介紹給楊寧寧認識,直到邵崢走遠了,她也失去原本想訓妹妹的心思了。
「姊,他是誰啊?」楊寧寧明明很累了,卻還是眼楮發亮地打听邵崢。「他好有味道哦,他是做什麼的?他有女朋友了嗎?你看他只穿背心的樣子多迷人啊。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朋友?哇!我愛上他了。」
「那些都不關你的事吧?而且,我也只和他見過一、兩次面而已。」楊初初淡淡地回答她連珠炮似的問題。
「我們還說不上是朋友。」
「可是,剛剛我遠遠地看著你們,真的很像一對戀人哦。他身上的肌肉,真的好帥!你們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嗎?」楊寧寧又在耍嘴皮子了。
「拜托,不要胡說八道了。」楊初初說。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怎麼會在半夜里一起出現在路燈下?我那未來的姊夫呢?」楊寧寧又笑著問。
「不早了,回去吧。」楊初初不答反說。
上了樓,發現顏謹浩已然入睡了,不知怎麼的,她卻覺得好像松了一口氣。月兌下邵崢的白襯衫丟進洗衣機;楊初初的一顆腦袋就像是洗衣機一樣轟隆隆地轉呀轉的,教她徹夜無法入眠。
***
羅奕賢開著車在深夜的南京東路上亂晃著。想到今天在辦公室里開完業務會議後,頂頭上司和他說的那番話,他的心就覺得無比沉重。
他到公司也有五年多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業務的運作,後來雖然是做著業務課代理課長的工作,卻一直沒有獲得真正的升遷;而今天,他的一絲冀望也破碎了,因為下個禮拜空降而來的業務經理就要到公司正式上任了,而自己卻只能掛著可笑的代理課長頭餃,當個地下經理,還有比這更窩囊的事嗎?!他真想對著那可惡的老板說我不干了!然後瀟灑地拂袖而去;但是,他不能,他不能這樣丟掉工作,家里不能沒有他這份薪水。
他不想帶著這樣低落的情緒回家,想想林芷攸和他過了這麼久的苦日子,兩個人還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他覺得很自責也很無奈。如果能夠多賺一些錢,如果能早日升遷,如果……太多的如果和太多的不如意令他痛苦而掙扎。軟弱的他只想尋求酒精的短暫麻痹。
不夜城的夜色里,他蹣跚地走進了一家位在地下室的酒店,長長的回廊後,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震耳欲聾的音樂、昏暗而閃爍的燈光、喧嘩的人聲,讓人根本想不起自己是從何處來,又到底要往何處去?
一坐定,羅奕賢便獨自悶悶地喝著烈酒。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喝著喝著,他突然想起林芷攸和兩個孩子在家里等待著他。還是老實地告訴老婆他升職無望的事吧,相信善良如她,一定能夠體諒。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他決定買單。
但是,已經有個女人靠了過來。
「先生,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有沒有認識的小姐啊?」女人揮動著涂著銀白色指甲油的手,嘴唇紅得像剛喝過新鮮的豬血一般可怕。
羅奕賢對著那位看來像是媽媽桑的女人搖了搖頭,並起身作勢要離開。
「哎呀,既然進來了就是和我們有緣,別急著走嘛。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位新來的小姐陪你聊聊。」媽媽桑一邊笑著,一邊從身後拉著一位小姐向羅奕賢介紹著︰「這是娟娟,既漂亮又有氣質,你一定會喜歡的。」
娟娟?這種風月場所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叫什麼名字也不能改變什麼。他打量著眼前的媽媽桑,她正滔滔不絕地說著,羅奕賢覺得不耐。他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認識的女人,不論環肥燕瘦,骨子里都是一樣的。眼前這個叫「娟娟」的女人,一樣也是在臉上涂滿了不合時宜的濃妝,只是表情和體態略顯僵硬,發型也不自然,甚至神色緊張地看著地上,也許是真的新來的吧?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還是只想回家,可是當他再看了她一眼,卻察覺到她似乎真的很緊張。他不自覺地仔細端詳著她,突然像被球棒敲了一記般,不會吧?!她竟然是袁宜涓!他的初戀情人,那個在畢業後嫁給了僑生,旋即移民到澳洲的袁宜涓。她怎麼會在這里?
羅奕賢毫不考慮地把「娟娟」帶出場,因為他不能忍受她在酒店里再停留一分一秒,為什麼?為什麼袁宜涓會在酒店里上班?她的先生呢?家人呢?
羅奕賢心中所有的疑問,後來在「娟娟」的淚水里一一地得到了解答。
袁宜涓當年風風光光地舉辦了婚禮,在眾人的祝福下飛到澳洲定居,確實也過了一段神仙眷侶的婚姻生活。好景不常,後來袁宜涓發現自己並不能生育,接著面對老公的外遇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地縱容著,直到外遇的女人生了個小男嬰,她的夢才完全破碎……
無論如何,她現在是了然一身地回到台北,在酒店附近租了一個便宜的小套房暫時棲身。
「為什麼不來找我?」羅奕賢點了根煙,在煙霧中听著袁宜涓的經歷,他頓時百感交集。
「為什麼要找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她苦笑說。
「那你的家人呢?」他看著她追問︰「他們總不會不管你吧?為什麼一定要到酒店上班呢?你這樣是作踐自己。」剛點的煙,馬上又被他恨恨地擰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