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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好眠,醒來已是過了午後。
征雲輕輕下床,稍稍的活動一體,覺得筋骨不再那麼酸痛和僵硬,心里卸下負荷,整個人也輕松起來。
整個屋子不見半個人影。當她來到餐室時,看到冰箱上吸附著一張留言︰
征雲,我和景仁下山到醫院產檢,大約晚飯過後才會回來,冰箱留有食物,你和哥哥兩人的晚餐就麻煩你了。
晚餐?征雲略皺眉頭。維莉這個賢慧女人,可能以為只要是女人就一定會下廚吧!
征雲來到牧場,四處閑晃,最後來到放牧區。
她倚欄而立,手臂隨意伸放欄架上,下巴悠閑擱抵著手肘,放眼呆望著欄圈里準牛媽媽們,躺臥、漫步,或是低頭吃草。
「看什麼?」維揚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的旁邊。
「牛。」征雲的頭轉也不轉一下。
「覺得很無聊吧?」
「不會,在牧場里牛是主角,可比人還有趣多了。」征雲用余光掃了他一眼,語氣刻意保持僵冷。
他可以莫名其妙的對她時熱時冷,她當然也可以這麼做,不必用熱臉去迎逢討好他。
維揚搔頭撓耳,訕訕的一笑。
「今天早上我……」
「今天早上是一次很特別的經驗。」征雲一點也不想讓他說下去,便開口搶話。「在以前,我只知道落日很美,今天才明白日出更絢爛,說不定在我回去之前,我的作息習慣已經改變了。」
維揚不再企圖找話了。他將左手肘靠抵著柵欄上,手掌支頤,保持頭側傾、眼圓睜的睇視她不放。
征雲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她想受而不覺是辦不到的事。
她的心開始蠢動慌亂,呼吸也急喘起來。
「對了,」現在換征雲想找話來說。「今天五點的騎馬練習還要不要繼續?」
「今天暫停一次,早上你折騰夠了。」維揚的目光仍沒有要移去的樣子。
「哦……」征雲如蚊鳴般的應聲。
又是好長的一段沉默。
火紅的太陽也知臊的漸往東方游走,他怎麼還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征雲察覺到心中的愛種著了火,一時間感到口干舌燥,想念他口中生津的滋味。
猝然地,她驚覺的打了一顫,暗暗哼一句︰杜征雲,你怎麼會對這個狂傲粗野又對都市女人有偏見的男人產生遐想?
「維莉到醫院做產檢,她請我準備一下晚餐。你……晚上要吃什麼?不過,我先把丑話說在前頭,我的手藝不是很好。」這樣如此平常的對話,竟然使征雲支吾了半天,才羞怯的說出來。
「我不講究,有什麼就吃什麼。」
「知道了。」她快步的跑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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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雲全力以赴的對抗青菜、魚和肉。
已經過了好久了,不聞菜香溢出,只見廚房煙霧彌漫,桌上只有一道用水燙得過頭而發黑的青菜,以及正躺在熱鍋里一條骨肉支離破碎的魚。
「你……在干什麼?燒房子嗎?」維揚一走進廚房,見狀,不覺驚愕。
抽油煙機轟隆作響。
征雲拿著鍋鏟站離熱鍋子有幾步之距,她的腦子被轟炸、眼楮被燻得有點昏眩不清了。
「什麼?」征雲听得不是很清楚。
維揚才要大聲再問一遍時,看見鍋子里熊熊冒出濃煙,同時溢出一陣焦味。
「喂!要燒焦了。」維揚一邊叫嚷著,長腿早一個箭步的上前開掉瓦斯,過一會兒,煙霧消散殆盡,這才關掉抽油煙機。
征雲被眼前的情景驚得愣住了,絲毫不見平日工作時的機靈和能干。
「你實在……」維揚正要開口數落她一番,看她一副狼狽的模樣,便不忍心的收口。「鍋子里在煮什麼?」他一臉嫌惡的指一指鍋里一團焦黑的束西。
「魚。」征雲心虛的小聲回答。
「魚?!我的天啊!分辨不出魚的形體也就算了,白女敕的肉質也煎成黑炭,你可真是天才。」維揚用鍋鏟翻了一翻,不覺啼笑皆非。「一般人在煎魚的時候,都知道要用小火,你竟把火開到最大。」
「我想火開大一點,魚里層的肉才能熟透。」
「還有,在煮東西的時候,哪有人站得遠遠的,東西不燒焦才怪。」
「我怕鍋里的熱油噴到我。」征雲倒是說出一番自個兒的委屈。
維揚搖搖頭,再走到桌旁,端起那一盤青菜。
「這又是什麼東西?」
「燙青菜,是空心菜。」征雲也不敢相信起鍋時還是油綠綠的青菜,現在看來竟是鐵青色。
「杜征雲小姐,任誰都知道青菜易氧化而變黑,所以總是擺在最後一道下鍋,才能綠油油的上桌。」
征雲面有難色。「我……事先不是跟你聲明過我的手藝不好嗎,你還期待什麼?」
「不僅只是不好,簡直是不敢恭維。」維揚沒好氣的問︰「你認為這些東西可以吃得下去嗎?」
「這……」征雲氣喪過度竟有些惱羞成怒了。「我自認已經盡力了,雖然少了色和香,但我相信味道應該還不至于太差,我自己吃,至于你,愛吃不吃,自己看著辦。」
征雲拿起筷子挾了一口菜送入嘴之後,才願意承認它實在是難以下咽;不過她還是不動聲色吞入肚子里。
當她死要面子的要挾第二口時,筷子倏然被他抽掉。
「別逞強了,這東西怎麼能吃!」
在維揚把菜倒入廚余回收桶時,連帶的也把征雲死鴨子的硬嘴巴丟掉。
「對不起,害你沒飯吃。」征雲慚愧的說。
「放心,只要願意動手就不會沒飯吃。」他說的同時,便開始動手清理鍋里狼藉,接著又從冰箱里拿出二塊冷凍牛肉出來,放進微波爐里解凍。
征雲看得目瞪口呆。「你會煮菜?」
「跟你比起來,綽綽有余。」他熱鍋,然後將解凍後呈血紅色的牛肉平放在平底鍋上。「你吃幾分熟?」
「全熟。我不喜歡在切肉時看到血水滲出來。」
征雲在一旁看著維揚熟練的煎著牛排,竟越看越入迷。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穿上圍裙是這麼具有魅力,他拿著鍋鏟煎牛排,握著刀子專注的切菜,還有仔細的清洗鍋子,甚至連拿捏恰到好處的調味等每一個動作,無一不是吸引女人的目光,感動女人一顆縴柔的心,另一方面也攪動女人隱隱現現在心底的欲潮。
「瞧你現在的神情,好像在監看我有沒有下藥。」
「我家很傳統,男人是從不走入廚房一步,所以沒有看過男人下廚的樣子,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維揚一笑。「看完後,有什麼感想?」
「很迷人。比現在許多男人耍酷、耍帥還要有魅力。」
「女人常說︰要抓住一個男人首先要先抓住他的胃;相同地,一個男人要擄獲女人芳心,攻下她最後一道防線,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走進廚房,讓女人親眼看到男人為她洗手作羹湯,因而心生感動。」他眼楮釋放出曖昧的光芒。「有沒有感動你?」
「沒有,因為我不受任何賄賂,包括感情。」征雲籍著擺餐具的動作好避開他的目光。
「真可惜!你不能體會這種情境,這可是最好的感情調味料。」
「我是一個很實際的女人。」
「是嗎?」維揚將平底鍋里的牛排分別盛入兩個白瓷盤子里,又把燙熟的青菜、小玉米及紅蘿卜排在牛排旁邊,再淋上他調制的醬料,色香味一應俱全,一點也不輸外面的牛排館。
這餐吃得格外沉默,再加上晚間的靜謐,更使席間的氣氛憑添一股欲言又止的惰痍。
征雲有時還懷疑牛肉里是不是被下了藥,否則這一餐她竟然吃得心猿意馬,甚至是食不知味,嘴里每嚼著一口美味的肉,仿佛都含有催情的作用,全身上下躁動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