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猴把憤怒的視線投向自己的主人。
「別生氣,飛星。」穿著藏青色衫子的男人帶著淺淺的微笑,安撫自己視若親生兄弟的小白猴,「公孫兄還是個小孩子,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
「咳……喂!我說牧兄,你未免太過分了,說我是小孩子?」公孫柏青差點被口中的花生米給噎住。
當今名滿天下的威遠侯牧震煌,帶著不符合他狂放外表的和煦笑容道︰「只有小孩子才會搶人家的食物來吃。」
「哼!看在你嫉妒我年紀比你小的份上,我勉強原諒你。」
「那拜托你五十年以後以童顏鶴發的樣子來看我,老頭子禁不起嚇。」牧震煌從容地頂回去。
去!這個家伙在戰場上了得就算了,沒想到就連嘴上功夫也不輸人!鮑孫柏青在心里抱怨。
就在這個時候,大街的遠方出現一陣騷動,漸漸鼎沸的人聲吸引更多好奇的百姓,當然,聲音也傳進鳳祥樓內。
鮑孫柏青引頸眺望,「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雖然現在朝廷一片混亂,可是皇帝卻將他們這些胸懷大略的人才放在邊疆納涼,整天無所事事只能窩在鳳祥樓喝喝小酒、拋拋花生米,惟一的消遣娛樂就是看「靈猿」侯大人玩丟臉的「大戲」。
想來就好笑,這位被皇帝欽點為「陵遠侯」的侯天佑大人,外表看起來像手臂長長的猿猴也就算了,偏偏他的封號陵遠侯這三個字的音很接近靈猿和猿猴,本人又姓侯,這種有趣的巧合實在叫人不笑也難。
「走吧!就算你脖子再長,也還是看不到的。」知道公孫柏青喜歡湊熱鬧的個性,加上坐在這里喝酒聊天也挺無聊的,因此牧震煌將碎銀擺在桌上,站了起來。
飛星在主人尚未站直身子以前,就已經跳上主人的肩膀。
鮑孫柏青笑咪咪地也跟著站起來,生活中有新鮮事調劑一下才值得,不然真的枉費此生了。
兩人走出鳳祥樓,悠閑地往騷動的中心走去。
人群全聚集在陵遠侯專門處決犯人的廣場,越是接近目的地,兩個人的無力感越重。
不管陵遠侯今大要處決的是什麼人,都只有悲慘兩個字可以形容,因馬他專門想一些奇怪的方式來處決人,心情好,他會讓人在一瞬間死亡;心情不好,就會想盡辦法整得人痛告哀嚎,只求一死。
站在人群之外,兩人看著官兵們布置行刑的場地。
「唉,看樣子是要用火刑吧。」公孫柏青嘆了口氣,「可憐,看來今天猿猴大人心情很不好。」
牧震煌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民眾就突然喧嘩起來,定楮一看,原來是犯人出現「柏青,最近有听說侯大人審了什麼重大案件嗎?」牧震煌奇怪地看著那個縴細人影。
是個姑娘!怎麼身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沒有。」公孫柏青回想了下又道︰「是有听說前幾天薩爾客棧傳出妖怪害人事件,另外還抓到一個犯下七件案件的采花賊,可並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案子。」
「這麼說來,是侯大人殺人癮又犯了?」牧震煌冷哼一聲,似乎在思索些什麼,眼神變得深遠。
「就是啊!」公孫柏青點頭贊同,深知好友個性的他,當然猜得出牧震煌此時心中的打算。
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刑場上,看到架在場中直立的木柱上的犯人時,公孫柏青訝異地張大雙眼,想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
是個柔弱的姑娘家!這個侯大人已經殺人殺到不分老弱婦孺了嗎?
那個姑娘似乎受過嚴厲的刑罰,從殘破的衣裳可看出她身上的斑斑血痕,長發散亂一片。此刻她低垂著螓首看不見臉龐,顯然是暈了過去。
侯天佑開始口沫橫飛地訴說妖魔當道,導致朝廷不振之類的長篇大論。
這麼說來,這個可憐的姑娘是被冠上「妖女」之名嘍?
鮑孫柏青惋惜地搖了搖頭,皇帝迷信,百姓也跟著迷信,簡直荒唐透頂!現下,想要救這位姑娘,恐怕有些棘手。
侯夫佑仍滔滔不絕的說著,公孫柏青已經站得有些不耐煩,其它人的喧嘩也越來越大。察覺到百姓們浮動的情緒,他結束了自己的長篇大論,移轉到今日的重點上。
不滿的聲音立即消失,大家都屏息以待。
侯天佑先是命令一個官兵提一桶水潑醒那名姑娘。
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四周的人群。
嘩然的聲音此起彼落,這個姑娘果真是一名妖女,她有一雙金色的眼眸!
百姓們突然變得興奮異常,惟獨兩個人例外。
「是……她嗎?」公孫柏青說得相當不確定,因為他並不是當事人。
「應該是她,在西域那兒,只有她才有那雙眼楮。」牧震煌說得比較肯定,不過他的眼底寫著困惑。
她怎麼會踏上漢土?
就在兩人怔愣的當下,侯天佑已經用著神氣的聲音下令行刑。
「住手!」話一出,牧震煌才猛然發現這個命令出自自己的口。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注在他的身上,而身為他好友的公孫柏青早就不知道閃到哪里去納涼,等著看戲了。
忘恩負義的家伙!和這種人結拜真是自己一生最大的錯事,一點共患難的精神都沒有。
那位姑娘也將視線投注在他身上,不過卻充滿恐懼。
牧震煌為這個視線所震撼了,現在他不能像剛剛那般地確定她就是他所知道的「她」。
記憶中的她英氣卓然,像這般軟弱的表情,是他從來不留見過的。
侯天佑排開眾人來到他的面前,用著不滿的口氣質問︰「我說牧大人,你喊住手是什麼意思?」
牧震煌決定不管她是不是「她」,他都要救人!他很清楚,這位姑娘是被冤枉的。
「侯大人,這位姑娘殺不得。」他將雙手置于身後,口氣淡漠卻有禮,「請大人高抬貴手,放了她。」
「莫非牧大人看上這位姑娘?這可不行,她不是普通人啊!」侯天佑臉色曖昧地道。
「您說得對,侯大人,這位姑娘的確不是普通人。」牧震煌嘴角勾起沒有溫度的弧線,「您若殺了她,恐怕這城又要陷入血流成河的戰事之中。」
「你、你胡扯什麼?」侯天佑被他嚇出一身冷汗。
「這位姑娘是穿越沙漠而來,也就是說她來自西域。想必大人很清楚,西域有許多和我們漢人長相不同的民族,您若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了她,引起西域諸國的憤怒,這後果可不是您我可以承擔的。」牧震煌輕松地對他威脅道。
「這、這只是你為了救她而用的開月兌之詞。」侯天佑半信半疑地大喊著。
「是不是開月兌之詞,您可以試試看。」牧震煌看出他已經信了五六分,因此加把勁道︰「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您,皇上若怪罪下來,請大人多多擔待。」
侯天佑不是個聰明人,看牧震煌說得信誓旦旦,他眼神左右閃爍,看得出他的心已經動搖。
「不如這樣,請大人將這位姑娘交給在下,由在下仔細審問。我曾率軍遠征過西域,對西域的語言略通一二,不知此法是否可行?」繞了一大圈,總算說完自己的目的,牧震煌對這種咬文嚼字的說話方式著實討厭。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你處置。」侯天佑不知道他的想法,還歡喜地以為已將燙手山芋給丟出去。
將女子送入牧震煌的威遠侯府之後,侯天佑與他約定個日期,便帶著快快樂樂的心情率領官兵們離開。
在威遠侯府中,那個女子一恢復自由,就像是頭受傷的猛獸,見到人就攻擊,搞到最後,特地幫她請來的大夫醫治的不是她的傷勢,而是受到她攻擊而受傷的僕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