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接起電話。「喂!找哪位?」
志遠激動不平穩的︰「我是——我——」握了半天,才說︰「我找——韓小姐。」
韓梅悶悶的接過話筒︰「喂,我是,請問——」
「韓小姐,我是郝志遠,那天在醫院見過的,還記得嗎?請不要院長知道誰打來的,我有事想找你談,請你幫忙。」
韓梅楞楞的放下電話,望著院長。
「怎麼回事?」院長關切的問︰「怎麼講話鬼鬼祟祟的,是朋友嗎?要當心點!」
「院長,我有事,想出去一會兒。」韓梅慌慌張張的離去。
美智嘲諷的說︰「哼,又是男朋友,又是莫名其妙的男人,寶兒在她手上,我能放心嗎?」
院長不滿的制止︰「閉嘴,韓梅是怎麼幫助你的,你全忘了?沒有韓梅,到死我都不會知道我有個孫子在自己的育幼院里。」
「郝先生,那天你送我回去,我已經覺得不對勁了,請明白告訴我好嗎!是不是你有孩子——在育幼院?」
郝志遠望了望韓梅,側開臉。「我沒有孩子在育幼院,——我母親在育幼院。」
韓梅震驚的望著志遠。「你是院長的兒子,你為什麼不回去見院長呢?」
郝志遠幽幽的吐了口煙。「不要問我原因。」
「那,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你不想見你太太嗎?」
郝志遠訝異的望著韓梅。「你知道我的事?」
「還有你的女兒,你見過——有一天在醫院你看到的小女孩。」
志遠一陣激動。
「她們都在育幼院,你知道嗎?你母親,女兒,還有你太太。你們——」
「你知道什麼?我請你出來,只是想知道我母親的近況。」
「你女兒呢?」韓梅問。
「太多的過去——我不願再想,現在我腦子一片混亂,請讓我思緒整理好,再跟你連絡。」
韓梅納悶而不解的︰「為什麼你不肯見——」
志遠打斷了她的話︰「對不起,我先走了,請不要在我母親面前提起。」
丟了一張鈔票,留下一臉迷惑的韓梅。
「黎小姐,一起吃飯好嗎?」黃昏,郝志遠來到佩華辦公室。
忙碌的佩華頭也沒抬便說︰「常讓你請,不必了。」
佩華拿起皮包,看到志遠殷切的盼望,笑著說︰「好吧,一起去吃晚飯。」
晚上在燭光、花香中度過。
站在門口,佩華笑笑。「謝謝你的晚餐,我不請你進去了。」
「謝謝你陪我度過這個晚上,我很久沒跟人聊得這麼愉快。」
「也謝謝你听我慘敗的感情故事,听得那麼專心。」佩華自嘲的說。
志遠臉上一抹苦楚的望著佩華。「那算不了慘敗,開不了口的故事才叫慘敗。」
第十一章
羅平橫在沙發上看報,小同一馬騎上去。「哥哥,哥哥。」
「別吵,哥哥在看報紙。」
「我告訴你嘛,最近有個王伯伯老是來找媽媽,煩死了,媽有時會接到他的電話。」
「哦?」羅平放下報紙。「哪一個?」
「就是佩華阿姨的那個老板啊!有次在路上遇到了,還要送我們回來,被媽拒絕了。」
羅平一臉喜色。
「還有一次,媽去買菜,結果我看他送媽回來。好討厭!」
小同滔滔的說,羅平是滿高興的。
韓梅手牽著寶兒,走向志遠。「郝先生,女兒你看到了,你忍心讓她沒有爸爸嗎?我有義務讓寶兒知道她有親生的父母。」
志遠俯身模模寶兒。「告訴叔叔,幾歲了?」
「五歲,快六歲了。」
「院長喜歡你嗎?」
「喜歡呀!大家都叫我乖寶兒。」
韓梅語帶誘導的對志遠說︰「我答應你,不告訴任何人,但,如果你真有個不好的童年,請不要讓女兒跟你一樣。」
佩華站在王立剛面前,將一些文件交給他。
「佩華,那位李女士,他的小兒子才五歲,怎麼兩個兒子年齡差那麼多?」
「羅平還沒出生,他爸爸就死了,這個小兒子是他第二任丈夫的孩子。她為羅平守了二十七年寡,才改嫁不到一年,丈夫就車禍去世了。」
立剛贊嘆的搖頭。「難得氣質那麼好的一個女人,我敬佩她,尤其能把前夫的孩子視如已出,這種胸襟難得!」
佩華笑著︰「你那麼欣賞她,要不要她改嫁第三次?」
「別開玩笑,值得尊敬的女人,不要隨便拿來開玩笑。晚上跟志遠有約嗎?」
佩華笑一笑,不置可否。
佩華拿著鑰匙開門,邊開玩笑的︰「認識你不錯,每天都省掉一筆晚餐,進來坐嗎?」
「我能再跟你聊聊嗎?」志遠愁悒的皺著眉。
「我不想讓腦子空下來想事情。」
佩華笑笑,讓他進來,順手沖了杯咖啡給郝志遠。
志遠接過咖啡,環視四周。「一個人住?」
「我獨立慣了。」
「不寂寞嗎?」
「我從大學就開始一個人住,悠閑自在,沒有人管,不過,我把自己管得很好。」佩華瀟灑的抬了抬手。「唯一沒把自己管好的是,為一個男人自殺,一個離了婚,最後還是回到他太太身邊的男人。」
志遠神色怦動,籍故喝了口咖啡,才說︰
「我是個怕寂寞的人,在寂寞中長大,在寂寞中糊里糊涂的——,咳,我從不把時間空下來。在美國我拼命讀書,不放過每一秒,不到三年中,我拿了碩士又得了博士學位。然後,不斷的工作,日以繼夜的,因為我不要寂寞。」
佩華感動的握了他的手。
郝志遠模模佩華的手,站起來。「謝謝你的咖啡,我走了。」臨到門口,回頭說︰「我很久沒有跟一個女人說那麼多話了。」
郝志遠苦惱的坐著。「韓小姐,你為什麼三番兩次的來找我?我很忙!不想提過去。」
韓梅柔聲的︰「郝先生,我是育幼院的保母,我關心每個孩子,我知道院長、寶兒——」
郝志遠煩躁的松開領結。「你想听嗎?一個男人不愉快的過去。」隨手把外套一拋,護照跌了出來。
韓梅不動聲色的將護照收入皮包。
「我有一個成功于事業的母親,永遠在忙,忙她的育幼院!忙她的慈善事業。我父親死的時候,她讓我一個人守靈,因為育幼院里的小孩住院開刀,出殯前一天晚上,她卻在育幼院,因為育幼院的保母有事,她留在那兒,照顧那群‘可憐的孩子’,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才高一!」
他愈說愈激動。「我從來沒有機會跟她好好說一句話!因為她把時間留給了那些孩子,我去找她,她叫我回家,她以為只有育幼院的孩子才可憐,她忘了,我比那些孩子更可憐!」
「我有母親,一個充滿愛心的母親。但我從來沒有得到她的愛心。」郝志遠眼眶紅了。
韓梅難過的望著志遠。
「大學畢業,她也沒像一般正常的母親關心兒子的前途和婚姻,我恨她!」志遠沉痛的搖搖頭。
「服完兵役,我認識一個年紀大我很多的女人,不到一個禮拜就結婚了,我以為可以讓我母親驚訝。
結果,沒有!她那顆心還是放在育幼院。」
「我下意識里在尋求母愛,結果,我的選擇是錯誤的。她——我的前妻,讓我更失望。‘
韓梅驚異的︰「郝先生,不是你在外面有外遇——」
「胡說!」志遠疾聲的否認。「你不知道她有多厲害,天生是個撒謊的女人!你不知道她多狠,天天罵我沒用,賺的錢太少,天天出去玩,找她的舊朋友。懷孕了,天天詛咒肚里的孩子,吵著要離婚。」聲音黯淡下來。「那種女人生的孩子,我承認引不起我一點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