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昌怒極的轉頭,拉開大門,沖出去。惠珍怨怒的跌坐沙發,失聲大哭。
惠珍掛著淚,一臉的自艾。「——連羅平都不見我嗎?」
佩華從皮包拿出化妝紙。「你現在見羅平,會搞得天翻地復。」
惠珍接過化妝紙,不滿地︰「他是我兒子,什麼叫搞得大翻地復?」
惠珍化妝紙一扔。
「我一直希望你跟羅平結婚,因為你懂事講道理,現在你也學那個韓梅了嗎?」
佩華耐心的又拿了張化妝紙,坐在惠珍旁邊。
「伯母,你不要太激動,羅平急得要命,是我自作主張,你一向知道我是個冷靜的人,我曉得羅平這時候回來,兩句話不對,事情會弄得更糟。」
惠珍望了望佩華,拿化妝紙拭淚。
「——韓梅出現,我的日子沒有太平過,現在更好了,明昌指著我鼻子罵,門一摔,今天不回來了!」
佩華拿出一根煙,詢問的看著惠珍︰「能抽根煙嗎?」
惠珍略訝異的,帶點關心的斥責︰「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好好的女孩學抽煙干什麼?」
佩華吐了口煙。「人要幫助自己,羅平跟我分手的時候,我沒有尋死尋活,因為我不想跟自己過不去。」
佩華望惠珍一眼。
「我的太平日子是我自己安排的,伯母,你要把生活攪亂,或是要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佩華拉起惠珍的手。「這是你的手,全由你自己操縱。」
佩華放下惠珍的手,聲音平靜︰「當初我想到過羅平會離開我跟他七、八年的感情嗎?當初你料得到你會再嫁嗎?我懂你排斥韓梅的原因,你一點都沒有錯,換了我,我也會不平衡,你做了這麼多的犧牲,兒子卻為另一個人來跟你做對。」
「沒有人能預料明天,你天天為韓梅的事弄得情緒不好,你得到什麼?每天每件事都在變化,你能確定,羅平一定娶韓梅嗎?也許他娶的是別人,你把自己搞得那麼痛苦,是不是劃不來?」
佩華吐了口煙,望了望惠珍。
「下個月我結婚,房子都布置好了,我都不敢肯定——到時候是不是原來的新娘和新郎!」
惠珍略驚,略帶點喜︰「你要結婚了?——你——,不恨羅平?」
「伯母——現在不是農業社會,每個人的腦子都很忙,應付二十四小時的時間都不夠了。為什麼還要去把沒什麼意思的回憶,塞進你的記憶力里?
很辛苦的。」惠珍望著佩華,情緒穩定下來,表情遺憾地。
「羅平沒福氣,放著你不要,去死巴著韓梅,死巴著個帶克的女人。」
「又來了!你看!不是勸你!不要老想沒辦法預料的明天!」
佩華哄小孩似的搖頭笑。
「你是應該對韓梅不高興,但你不要讓韓梅來控制你的情緒,不要忘了!」佩華又拉了拉惠珍的人。「控制你的不是她,是你自己。」
惠珍搖頭苦笑。「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讓孩子來講道理!我真的很遺憾,為什麼我沒有你這樣的媳婦!」
佩華笑了笑。「有什麼事,盡避打電話給我,雖然我跟羅平分手了,我跟你可沒分手哦!而且!當初你要改嫁,我是投贊成票的。」
小同坐在惠珍身上,無邪的。
「媽媽,你昨天把爸爸趕出去嗎?」
惠珍語塞,尷尬笑笑。「沒有,媽媽沒有趕爸爸出去。」
「那爸爸生氣自己跑出去的呀!」
惠珍又語塞。
「我听到爸爸很凶,回來我幫你罵爸爸。」
惠珍難過的摟小同。
門開,明昌走了進來。小同從惠珍身上爬起來。
「爸爸,你昨天晚上失蹤。」
明昌未理會小同,冷冷的看了惠珍一眼。
小同跑過去,一臉正義感的樣子。「你罵媽媽,我听到了。」
明昌斥責︰
「你要一塊挨罵,是不!進去!」
小同轉身,邊走邊回頭講︰「進去就進去,我會偷听你們講話。」小同不高興的關上門。
明昌望望惠珍,坐下,聲音冷漠︰「昨天——,我向你道歉。」
惠珍端茶給明昌,臉上掛著歉意。
「——讓我說這句話,我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從前——,我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好了,不要談了,今天在辦公室我想想都好笑,兩個半百的人了,居然像小孩似的,剛才從正農那邊回來,病得氣都快沒的人,還笑我荒唐。」
「余正農撐不過去了嗎?」
明昌苦惱的搖頭。「命嘛,又拼命拿錢去跟老天爺討價還價多要點日子。」
「以後——,你多去照顧照顧他!」
明昌帶著訝異的笑笑。「跟你講道理沒有,一個晚上不回來,比我舌頭講爛了、都有效。」
「命嘛,我不但沒錢,更不能去跟老天爺討價還價,半百啦!知命就順命嘛!」
正農氣喘不過來,聲如游絲︰
「韓梅,——打電話,打電話叫明昌現在過來……」
「我叫醫生,我去叫醫生。」
「我自己知道——,听我的話,打電話——叫——,叫明昌馬上過來!我要交代他一些後事!」
「不,正農——」韓梅慌張的淚流。「你不要亂說話,我叫醫生。」
「听我——,听我話,你馬上打電話叫明昌過來——,听我最後一句話——,現在就打。」
韓梅流著淚,趕忙到客廳去撥電話。
「董先生馬上來,正農,董先生馬上來。」
正農虛弱的眼神,內疚的朝韓梅。
「——我對不起你——,我會告訴琪琪,我對不起她媽媽……」
韓梅握著正農的手,飲泣。
「我不要听這種話!正農,我不要听這種話!我不要你說這種話……」
正農模著韓梅臉上的淚,聲音虛弱的︰「明昌為什麼還沒到——,律師那里我都——我都寫好遺囑了,——這個老——老朋友——,我要把你托給他——,他是個好人——,我要把你托給他,他怎麼還不來……」
韓梅眼淚縱橫的搖著頭。
董明昌飛快的駛著車。他一手握方向盤,一手看表。突然,車子斜轉的翻出路面,帶出一陣爆炸聲和一道火光。
韓梅搖著正農,淒厲的嘶喊︰
「正農!正農,董先生還沒到!你醒過來!你醒過來!你說你要等董先生的,正農。」
正農雙眼安詳的閉著。韓梅淚溢滿面,搖著正農,哀嘶地痛聲極泣。
「正農!正農!你說你要等董先生的!你說你要等董先生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你醒過來!正農!你醒過來——」
韓梅雙眼紅腫,頭發凌亂,神情呆滯。羅平難過、疼憐的望著韓梅。韓梅呆滯的目光,無神的望了望羅平一眼,聲音虛弱︰
「——我必須找你,——董先生說好要來,結果——,從昨天夜里正農閉上眼楮到現在他都沒來,——我想,——麻煩你回去跟董先生講一聲,——正農走了,走得很遺憾,沒見到他唯一的朋友最後一眼。」
羅平難過的摟韓梅。
「韓梅,一切都有我,不要讓我看到你難過的樣子,剛剛見到你,我幾乎認不出那是你,你要留一個原來的韓梅給我。」
呆滯的韓梅,突然抱著羅平痛聲哭出︰「羅平,我該怎麼辦——,我不能丟著正農不管,他要葬在琪琪身邊——,我一個人,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做……?羅平——,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做?」
「交給我,一切交給我,把眼淚擦干,一切有我,一切有我……」
羅平進門,看到惠珍雙眼紅腫,呆滯地坐在沙發上。
「媽!」
惠珍毫無反應,呆滯地。羅平走向惠珍,關切的。
「媽!你怎麼了?又為小同爸爸去看余先生這事吵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