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玲煩躁的說︰「你要問幾次呀!以後禮拜天也別接你出來了。哩嗦的!」
電話鈴響,秀玲不耐煩的站起來。「喂!沒心情跟你扯啦!」看了萍萍一眼,皺眉。
「請你搞清楚點,一個禮拜,就給我女兒一天,你拿金子砸我也辦不到,客人又怎麼樣?叫他去死啦!」說完,用力將電話摔了出去。
「媽!傍你的電話——,男生還是女生——?」
秀玲神色疲倦而不耐的喝斥︰「你有完沒完?
接個電話你也要問?」
「誰是客人?為什麼叫他去死?」萍萍又問。
佩華拿過羅平的煙,點了根。
羅平皺皺眉一把把煙搶了過來。「哪根筋傷到啦?」
佩華又點了根。「沒抽過,好玩!」
「你看看你那德性,上輩子一定是煙槍投胎的,什麼樣子嘛!」
「從大學開始,我好像就沒有一個動作你看是順眼的。」
羅平用夾煙的手,指了指佩華。「做個吹毛求疵的女人,她的快樂就失去一半了!喂!這句話可是你自己在專欄里寫的,不要老打自己耳光好不好?」
「我不會!也不要做這種女人。所以,今天要跟你好好談談。」
「別浪費時間了,你要談什麼我知道。韓梅,沒錯吧?」
「韓梅快比你媽重要了,你現在又多了一個掛在心里的媽。」
羅平突然站起來,煙一熄,往外走。
「羅平!請你站住!」
羅平不高興又不耐煩的回過頭。
「我黎佩華在你羅平心里到底有沒有份量?」
羅平轉過身,從口袋里掏出錢,往桌上一扔。
「去買個秤,有沒有份量,你自己去量。」
佩華一陣氣惱,恢復平靜,望著羅平。「你知道你愛上韓梅了嗎?」
羅平只覺得好笑的懶得看佩華。「你近視眼還是瞎子?我是同情她,你口口聲聲寫什麼人道精神,踫到韓梅這樣的女孩,引不起你一點同情是不是?我懶得跟你扯這些,我只說最後一遍,把你耳朵豎直,我是同情她。」
佩華坐在疊椅上,聲音徐徐的,平靜的︰「愛上一個人,有好多情況、因為寂寞可以愛上一個人,一見鐘情也可以瘋狂的愛上一個人。」說著斜看了羅平一眼。「從大學到報館,日久生情,也算一種愛。——這是最不刺激的一種。」
羅平顯得不耐。「喂!老兄!不要把你寫專欄的話搬來這邊,叫我做第一個讀者好不好?」
「在你眼里我已經連女人基本的魅力都沒有了,連老兄都出來了。」佩華彈彈煙灰,唇角有抹澀笑。「你愛上韓梅了,同情也是一種愛,這是我今天要跟你講的話。」
「你神經病,這是生活,不是你在寫專欄,少一本正經的自以為是心理分析專家。我要走了!你那些鬼道理,留給那些傻瓜讀者去看。」
「傻瓜就是你自己,因為你愛上了別人,還不自知!」
佩華拿起桌上的錢,走到羅平面前,將錢放進羅平口袋。「不用買秤了,幾斤幾兩的份量,我自己已經知道了。哪天你對韓梅沒興趣了,我也沒交到滿意的男朋友,我們就重新來過。現在,我們各自發展吧!」
佩華一寸寸的把門拉開,苦澀的笑了笑。「我不主張女人為愛情掉眼淚,不用擔心你走出這扇門,我會開罐啤酒,叼根煙,躲在牆角偷哭。」
羅平望著佩華,只是他此刻的心情和一分鐘前差異何止萬里!
「走吧!我還要趕一篇專欄。」
羅平未動,那顆腦袋突然變得又僵又麻,久久,他笑笑。「不要搞得那麼戲劇化好不好?我被你弄糊涂了,你簡直……」
羅平未說完,佩華一手拉著門,一手把羅平推了出去。「人生本來就是戲劇,我要趕稿,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說完,佩華將門關上,站在門邊沉思了許久,走到冰箱邊取了啤酒,飲了口,好像支持生活的整條支柱倒了,跪倒在地板上哭。
第三章
余正農坐在輪椅上。韓梅坐在前面,聲音陌生而客氣︰「——不曉得你找我有什麼事?」
「明昌沒告訴你嗎?——過去的事,我都不計較了。」余正農未望韓梅,冷漠的聲音略帶溫和,一副施舍的樣子︰「你也不必辛苦的去當保母,伺候那些跟你沒夫系的孩子,——這里留著你的房間,你回來吧!」
韓梅仍垂著眼瞼。「——我不會回來。」
余正農吼出一臉的怒容︰「你知不知好歹!對丈夫不貞在前!克死女兒在後!我現在都不計較了,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不是我的錯!我的良心知道,我自己很安份!琪琪就算是我八字不好克死的!這樣的人,你要我回來干什麼?」韓梅抗議的站了起來。「我來看你,是念在你是琪琪父親的份上!夫妻一場的感情,在琪琪死的那天,你叫老金趕我出去的時候完全趕光了!」
正農怒拍輪椅扶手,也有些意外,眼前這女孩真的就是過去只會垂淚乞憐的韓梅?「我收容你是看你可憐!兩條腿被你克得不能動,再讓你進這個門,搞不好命都被你克掉!我告訴你,機會就給你一次,出了這個門,你再沒有這個命來住我、吃我余正農的!也沒有機會叫我余正農死了以後,遺產上有你韓梅的名字。」
韓梅淡淡的笑笑。「謝謝你,我曉得自己是什麼命,只要我活著一天,老天賞我不凍死、不餓死,我就很滿足了。我倒是提醒你,將來遺產上,不要忘了寫上守著你幾十年,孤獨未娶的老金。」
余正農震聲大叫︰「老金,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轟出去!」
「是你叫我來的,我自己會走。」韓梅態度平靜起身就走。
余正農吼得青筋都暴了出來。「我要再叫董明昌去找你,我就自己了結自己這條命!」
出了余家大門,韓梅猛一抬頭,羅平就站在她面前。
「羅平?」韓梅驚訝地望著羅平。
羅平不滿的盯著韓梅,好一會兒,才轉身離去開車門。
「羅平,你怎麼來的?」
羅平低沉的嗓音帶著賭氣的火藥味︰「你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腦筋不清?他連你女兒的葬禮都不讓你參加!你對這間空洞的屋子,和那個心理變態的怪老頭還存著什麼留戀!」吼完,羅平按捺的忍下來。「上車吧!我送你回育幼院。」
車才離去,躲在對街不遠處眺望的小方、佩華走了出來。
佩華表情平靜,小方卻滿臉不平。「喂!你就這樣看他們走嗎?」
「——你還認為我矯枉過正嗎?雷已經打了,狂風暴雨就要來了。」雖然心是如針扎般的刺痛,佩華的神情沒事似的調侃自己笑笑。「我說過我比氣象台還敏感,我是個預言家。」
「他媽的追蹤了一個上午,就是這種結果你也笑得出來?今天我就找羅平算帳!」
「不用幫我這個忙,這不是讓感情回頭的方法。——我沒有嫁給他,就沒權利用責任跟法律把他找回來。」
只不過是個韓梅的出現而已,好像世界全都變了!羅平煩悶的坐在客廳抽煙。小同在羅平面前轉來轉去。
惠珍打扮光鮮從臥室走出來,擁了擁小同。
「你怎麼回事?進門就垮了張臉,那像個做哥哥的!晚上媽媽有應酬,你可別對小同又吼又叫。」
羅平氣惱的站起來,指著小同︰「你認了這個兒子,我沒有義務陪著你去認他是弟弟!你去應酬,我沒有義務對他愛護倍加!」
惠珍氣惱的望著羅平,剛好門鈴響了,小同跑去開門,羅平轉身便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