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也招了部車,前後跟著。
哇塞!這年頭想做個偵探還真不簡單。
羅平跟著韓梅由美容院到百貨公司。從她做頭發、美容、化妝到買漂亮的衣服,看她由瘦干憔悴的女孩,變成美麗多姿的女人,羅平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會是早上那瘦干的扒手。
韓梅似乎完全把自己打理好了,走出百貨公司,她四下望了望,將皮夾里的錢掏出來,放進新買的皮包,走到垃圾箱前,打開箱蓋,準備把皮夾丟進去。
「丟了多可惜,這皮夾子值好幾百塊呢!」
韓梅拿皮夾的手懸空兀自停著,臉上露出驚恐和意外。
羅平吸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扔往垃圾箱。
「打扮了半天,剩下的錢可以還我了吧?」
韓梅未經思索的由驚恐中透出哀求︰「不可以,現在不可以……,現在不可以。」
羅平的表情由微愕中轉為怒火。「你可真幽默得好笑,現在你听仔細,我要送你上警察局。听懂了嗎?警察局!」
「先生,求求你……,求求你千萬別送我去警察局……」韓梅的淚水滑落出來,皮夾子、皮包都跌落在地上。「請你可憐可憐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在三點以前求你無論如何別把我送到警察局,求你可憐可憐我。」
「別想拿眼淚打動我,你這些話編得也不夠高明,我又不是兒童,甭想誑我。」
「我不是用眼淚打動你,我也沒編謊話,我三點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只要過了三點以後,隨你怎麼處置我都可以。」
韓梅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淚痕,討好的乞憐道︰「先生,從現在開始你跟著我,我不離開你視線一步,事情一辦完,我就跟你上警察局,好嗎?」
「跑不掉的,先生;請你相信我……,我跑不掉的……」韓梅又哀求著。
「好,我答應你。」羅平的神情,憐惜里有著好奇。
「謝謝你,先生,謝謝。」
羅平看看表,語氣中帶點嘲諷,蹲撿起地上的皮夾和皮包。
「現在十一點,離三點還有三個半鐘頭,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沒打扮夠的?」
韓梅搖搖頭,兩年來,她沒這麼整齊漂亮過,她的眼里泛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哀苦,懇求的望著羅平。「我的——我能再買點小孩的玩具嗎?」
羅平不解的望著韓梅,韓梅懇求的目光中仍飽含著濃濃的霧水。「——可以嗎?」
「好吧,反正你都用了那麼多了,我就索性做得漂亮一點。」
羅平把皮夾遞給韓梅,韓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過來。「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好人我可不敢當。」羅平滿臉倦容的揉了揉額角。「買玩具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坐了一夜的車,又跟蹤了你半天,現在又累又餓,我看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韓梅低頭沒有回答。
「吃點東西吧!不要愁著那張臉,害得我都消化不良了,噢!我要去打個電話,你不會乘機開溜吧?」
「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一塊過去。」
「我在電話機邊看得見你。」
「小方,吵什麼吵嘛!你听好,下午過了三點,不要插嘴行不行?過了三點你在大安分局等,別忘了你吃飯的家伙,廢話,當然是照相機。」羅平嗓門奇大的吼著,眼楮卻沒離開過韓梅。
「你煩不煩嘛!反正你等在那里,這條新聞不止精采,而且可能曲折動人,好了,下午見。」
「你是記者?」
羅平的還沒沾到椅子,經韓梅這麼一問,著實有點驚訝。
「你說電話的聲音很大,而且……」韓梅抬頭看了看羅平。「你的樣子很興奮。」
「如果內容精采,又是獨家新聞,是很興奮,雖然損失了一點錢。」
韓梅平靜的喝了口咖啡。「為了報答你的仁慈,我願意讓你的內容曲折動人。」
「你偷錢真的有隱情?」羅平好奇的問。
「我姓韓,韓梅。」
「名字見報很難做人哦!你不怕嗎?」
「做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怕什麼嘛,唯一的骨肉是個才兩歲的女兒,她看不懂報紙。」
「不怕你丈夫看到?」
韓梅干澀心酸的笑道︰「離婚兩年了,我十七歲結婚,十八歲生女兒,生完女兒就離婚了。」
羅平簡直就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你今年……」
「二十歲。」韓梅的笑容里藏滿了悲涼和疲倦。「看起來一副三十歲的樣子是不是?我只有二十歲,——我的遭遇動人談不上,曲折卻足足有余。離了婚,我丈夫堅持不讓我跟女兒見面,任我怎麼求,他就是不肯。這兩年,我為了想女兒,一直沒心情好好的穩定工作,總是在失業中,生活相當困苦……,昨天晚上他突然同意讓我見女兒……」
韓梅的聲音哽咽著,淚水鼻涕齊流。「听說兩歲多的孩子會認人了,我不要我女兒——第一次見我,就是這副潦倒邋遢相,——但是我又沒有錢打扮——沒有錢給她買東西,——我走投無路……」
憐憫之心油然而生,羅平拍了拍韓梅的手。
「該去買玩具了,不要耽誤時間。」
三點,一輛寶藍色的計程車停在余家大門外。
羅平替韓梅拿下玩具,望了她一會兒,回到車內,韓梅低頭在車窗口望著羅平。
「你要走了?」
「快進去吧。」
「你的獨家新聞——你真的肯放過那個偷你錢的人?」
羅平笑了笑,掏出褲袋里的皮夾晃了晃。「誰偷我錢了?進去吧,三點到了,再見!」
羅平揮了揮手,車就走了,韓梅難以言喻的望著車的背影,眼底竟然蘊含著股強烈的依賴和無助。
羅平抽著煙,一路下去,腦里始終浮現著韓梅那副需要保護的身影,他突然拍了下司機的肩。
「回到剛才那個地方。」
老金推著臉孔森冷陰暗的余正農來到客廳,韓梅抱著玩具,怯怯地走到余正農的輪椅前,眼楮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不停的搜索。
「琪琪呢?——我現在能見琪琪嗎?」
余正農面無表情的向後面的老金揮揮手。「帶她上樓。」
老金打開嬰兒房的門,筆直的站在門口,韓梅抱著玩具開心的沖了進去。「琪琪……」
韓梅看了老金一眼,愣忡的停下腳步,雙手一松,玩具掉在地上,狂喜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她沖到床前,不敢置信的看著穿著整齊、臉色發青、閉著眼楮、額上有傷痕、雙手放在胸前的女兒。
「琪琪!琪琪!」韓梅正要俯身抱女兒,老金卻一把捉住她的手。
「你干什麼!老金?」
「老爺交代不能踫琪琪。」
韓梅掙扎著大喊︰「為什麼不能?我是她媽媽,兩年來他第一次給我機會,為什麼不能?」
老金用力把韓梅往門外拉,反手將門關上。
韓梅沒命的掙月兌老金的手,打著門,瘋狂的吼道︰「把門打開,老金,這是什麼意思,把門打開,我見琪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琪琪死了。」
狂叫的韓梅呆凝的停止了敲門的手。
「昨天晚上給你電話的前半個鐘頭,琪琪就死了。」
韓梅呆楞住了,整個人虛月兌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樓梯口摔下來的,救護車還沒到,——琪琪就……」老金些微難過的扶了扶韓梅。「太太,請下樓吧,葬儀社的人待會兒就來了。」
痴呆的韓梅,突然發瘋似的摔開老金的手,淒厲的大叫︰「余正農,余——正——農——余——正——農——」
韓梅還沒到樓梯口,余正農的輪椅已等在樓梯口;韓梅像失去理智的瘋婦,揚起拳頭向余正農沖過去,老金由韓梅的身後,一把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