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錄音室約的時間是七點,看看表足夠吃點東西,沙蘭思打開冰箱,隨便作了個三明治算是晚餐。
夾著吉它,拿著剛剛做好的曲子,口里咬著三明治,沙蘭思一坐到陽台的搖椅上。
新作的曲子很簡單,只有四個和弦。擱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沙蘭思輕輕哼著譜好的詞,練了一遍。三明治吃完了,新曲也練熟了,離七點還有段時間,沙蘭思無聊的盤著腿,搖椅有節拍的晃呀晃的輕蕩著。突然,沙蘭思從搖椅里跳了起來。
這是棟四層的公寓,沙蘭思住的是二樓。一樓的門前有塊空地,亂七八糟種了一大堆東西。沙蘭思不認識一樓的人,也不曉得他們姓什麼。唯一熟悉的是那棵長到沙蘭思陽台前又高又大的木瓜樹。
入夏以來,沙蘭思在白天看著樹上的木瓜越來越黃,一粒纏著一粒。沙蘭思想起來就數上一遍。嘿,也真絕,一樓的人好象種著看似的,從沒想去采它。
實在是上帝的意思,最大最黃的那粒,沙蘭思手這麼一伸就模到了。沙蘭思本來也不過是模著好玩,誰知道伸出去的手再收回來,大木瓜也跟著回來了。
莫名其妙,毫無準備的「偷」了木瓜,沙蘭思真是被自己搞呆了。第一個反應︰沙蘭思俯下頭,哈,樓下那家一個人也沒看見。
好了,飯後來點水果太天經地義了。沙蘭思跑進廚房拿了把水果刀。
大木瓜對剖切開了,沙蘭思半個身子攀在陽台的鐵欄上,甜甜的瓜肉一口一口咬在嘴里,黑色的子一顆一顆從鐵欄上往下墜。
「好吃嗎?」
大木瓜都快吃掉一半了,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底下傳上來。滿口木瓜正開心著,沙蘭思呆住了。
「偷吃了人家的木瓜,還得把木瓜子扔到人家頭頂才過癮是不?」
什麼時候跑出這麼一個男孩?沙蘭思做「賊」的心虛與慚愧,被那句「偷吃」弄得羞怒得想一把勒死那鬼家伙。
「對!怎麼樣?」沙蘭思揚著木瓜皮,囂張地晃了晃︰「還有木瓜皮呢,大小被做頂帽子,要不要試試?」
男孩氣得指著沙蘭思,整個人就幾乎要沖上來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教養!」
沙蘭思一手揚著木瓜皮,一手扶在鐵欄上,悠閑地帶著笑容,沒事似的︰
「很生氣是不?省省吧,趕快進屋去沒錯,木瓜帽戴起來比木瓜子難受哦。」
「你……」男孩氣得雙手握成拳,半天指著沙蘭思︰「送你這個沒教養的人一句忠言︰如果你是人家的女兒,叫你的父母好好的管你;如果你是人家的老婆,請你丈夫給你一頓毒打!」
啪地一聲,沙蘭思手上的木瓜皮重重地擲下去了。男孩閃得快,木瓜皮落在男孩的腳邊。
沙蘭思雙手插腰,一臉勝利的微笑。
「听了別失望,我的父母在南部,我的丈夫還在馬路上的人群里,毒打?你等著吧!」
轉身準備去錄音室,搖椅上的半個木瓜靜靜地躺著。沙蘭思一把捧了起來,身子彎向鐵欄。「喂!看看這是什麼?」
男孩正一腳踢著那塊木瓜皮,沙蘭思用力搖了搖手上的大半個木瓜。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等我把肉吃了再扔!」
沙蘭思真是開心極了,吉它一抱,落地鋁門一拉,三步兩步下了樓。打開紅色小跑車的車門,吉它扔進後座,沙蘭思剛要坐進去,一樓的大門開了。那個男孩氣沖沖地往樓梯口沖,突然憤怒的臉看見了半個身子露在車外的沙蘭思,氣沖沖的身子轉向跑車。
沙蘭思也夠敏捷,人一鑽,車門一帶,引擎也跟著發動了。這三個動作快得就象在同一時間同時完成,快得男孩還來不及沖過去,沙蘭思的紅色小跑車已經緩緩朝前了。
「明天見!」
沙蘭思好開心的大笑,腦袋從窗口後探,得意洋洋地拋下那麼一句足夠恨死人的話。
一進錄音室,電視節目「歡樂年華」的制作人陳少白正跟一個要紅不紅的歌星聊天。
看見進來的是沙蘭思,馬上趨前,「蘭思呀,明天上歡樂年華怎麼樣?」
「對不起,沒空。」
沙蘭思臉也不抬,坐下來就開始調弦。
「幫幫忙嘛,明天一個大牌的歌星都沒有,全跑南部作SHOW去了,真會急瘋人。」陳少白不死心地糾纏︰「喲,又有新曲子啦?哈,再好不過了,明天正好上歡樂年華,怎麼樣?」
「麻煩你出去好嗎?」沙蘭思沒有一絲笑容,朝後向控制室打手勢︰「我要開始了。」
陳少白沒趣地出去了,沙蘭思從玻璃片後看到陳少白大嘴巴一張一合地指著里面罵。
別人錄一條歌,也許要一小時,也許花上一天。只有沙蘭思,第二次正式燈號亮的時候,就是她結束錄音的時候。這種速度與效果,沒有第二個歌星可以比。
出了錄音間,控制室的小李對著沙蘭思一陣鼓掌。
「蘭思,不是奉承你,新曲子做的真是沒話說。」
「時間太急,總覺得詞嫌草率了點。」喝了口水,沙蘭思拉了小李旁的椅子坐下︰「放一遍給我听听好嗎?」
「你閉著眼楮用左腳寫都比那些自稱名家的強上幾倍。」放上錄音帶,小李點了根煙︰「陳少白剛才把你罵慘了。」
沙蘭思笑了笑,沒搭腔。
「奇怪得很,你怎麼就是不上他的節目?實在說,歡樂年華在綜藝節目里算是大制作了,很多歌星想擠都難。何必呢?反正你上的是他的節目,又不是去交他這個朋友。」
沙蘭思又是一笑。
「當然啦,陳少白這種吃小拌星,拍大歌星的人,象你自己有本事的,是可以不甩他。不過話說回來,又何必去得罪他?我小李在這種地方也`待了十多年,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人我多少看出了點經驗。這種人得罪多了,將來路子全給得罪斷。」
錄音帶放完了,小李的好心好意也正好告一段落。沙蘭思站起來,吉它一扛,感謝地拍了拍小李的肩。
「別忘了,小李,作曲是我的職業,哼哼那種簡單的歌,只是湊熱鬧。哪天路全斷了,我一樣可以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別替我緊張,好了,我走了,再見!」
那麼自信,偏偏又那麼有本事,緊張?小李自己也覺得有點多余。
紅色小跑車在街旁的超級市場繞了繞,沙蘭思買了罐咖啡,又選了一大袋陳皮梅,想趕個晚場電影。看看時間也過了,沒事干了,油門一踩,回家了。
開了大門,沙蘭思瞄了瞄一樓,燈亮著,一陣好笑,大門一踢,上樓了。
手上的咖啡和陳皮梅差點掉地上,怎麼回事?客廳的門居然是半開的,走的時候沒關嗎?沙蘭思正困惑著,黑暗中听到絆倒的聲音。
沙蘭思弄明白了,白天做了「賊」,晚上有報應了。黑暗中絆倒的聲音又連續發出來。
沙蘭思斜倚著門口,也不開燈,悠悠閑閑的。
「別找了,這兒只有一個門。」
好象屋里的不是小偷,而是個朋友,沙蘭思輕松地拆了顆陳皮梅往口里送。
「拉開落地窗吧,前面有棵木瓜樹,順著樹爬下去,向一樓的主人借個路就可以出去了。」
黑暗中不再有絆倒的聲音,靜得不得了,沙蘭思拆開第二顆陳皮梅。
「不會爬樹?那麼走大門吧。」
沙蘭思挪開身子,讓出一條路。半天,仍然沒有一點動靜。
「怎麼?不好意思?是不是要我避一避?」
沙蘭思把吉它,咖啡,陳皮梅一放,走回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