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姓陸的吧?」
「有什麼事嗎?」陸浩天摟著驚住的舒雲,心底感覺一陣不對勁,但,仍大聲大氣的顯出不畏的神情。
大個子不再多話,一使眼色三個男孩煙一丟,口香糖一吐,對著陸浩天就是扎扎實實的三拳。
舒雲嚇壞了,還來不及叫,只見陸浩天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抱著肚子,痛苦的彎下腰。
「你們——,你們為什麼打人?你們停手——」
今天的陸浩天完全沒有那天打程多倫時的風采了,那雙強勁的臂力,那副飛行駕駛員必備的結實體格,全派不上一點用,三雙拳,像鋼鐵般,左右前後的夾擊,陸浩天狼狽的被圍打,窩囊的沒話說。
舒雲嚇壞、也嚇傻了,憑空跑出三名男孩,一句話也不說,就劈哩叭啦動起手來,老天!這是怎麼回事?身子貼著牆,舒雲兩手蒙著臉,叫著。半天,想起打電話求救,手還沒觸及電話,一名男孩已經快一步,將瘦弱的舒雲摔在沙發上。
「再敢動電話他就活不了。」
這句話比什麼暴力都有效,舒雲大氣都不敢吸一口,動也不動的坐著,流著淚,眼睜睜的望著一向在自己面前,像一堵牆那麼強壯的男人,被打的抱頭滾動。
「停手!」
就在陸浩大幾乎被打的半死的時候,門被推開了,羅小路兩手插在牛仔褲里,站在客廳里,三個男孩立刻停手,羅小路頭往外一撇,三個男孩頭也不回,陸續走了出去。
舒雲怔怔的看著羅小路,想過去扶起躺在地氈上一動也不動的陸浩天,羅小路一步一步走進,眼里透出濃烈的仇意。舒雲感到奇怪,身子順著沙發往後退,退到已經沒有地方可退了,羅小路甩了甩頭發,鄙視的瞅了躺在地毯上,游絲般申吟,不得動彈的陸浩天。
「你的英雄救不了你了,他再也沒有力量幫你打別人了。」
「你——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告訴你,天下的事,一定要公平,沒有誰注定佔便宜,也沒有誰注定要挨了打還自己花錢住醫院。」
舒雲一切都明白了,也明白眼前這個女孩是誰了。但,她不是在監獄里的嗎?怎麼出來的呢?逃出來的?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她為什麼要逃出來?這是犯了多大的罪!
「你是不知廉恥的女人。」
突然一句話這樣罵過來,舒雲被罵愕了。
「和有婦之夫來往,又勾引一個什麼都不懂,小得可以做你兒子的男孩,你簡直——。」
「請你不要隨便污——。」
「污什麼?污辱嗎?」羅小路盯著舒雲,恨的好深、好深,揚起手,一巴掌落在舒雲毫無防備的臉上︰「我就污辱你,我恨你,我恨你勾引程多倫,我恨你!」罵完了,一巴掌打完了,舒雲並未如自己所預料的還手,或破口大罵,舒雲那麼冷靜,舒雲那麼一動不動的坐著,眼楮凝視著一個沒有目標的方向,五道手指印在她蒼白的臉頰安靜的浮著——她沒有反擊。羅小路準備的更惡毒的話和耳光,全頓住,發揮不出來了。人總是人,永遠伸不了手去打一個沒有反應的東西,舒雲的這刻就是這樣,羅小路的手懸著,揮也揮不出,終于,咬著牙,抖著一雙打不出去的手,「踫」的一聲,帶上門走了。
舒雲的眼楮從沒有目標的方向,移向躺在地上申吟的陸浩天,站起身子,走到電話機旁,撥了醫院的電話,叫了救護車。然後,一步一步走到陸浩天身邊,吃力的抱起陸浩天的頭。
「浩天。」
「喲唷,那些——那些小子,他們——。」陸浩天發出游絲般的聲音。
「痛是吧?我叫了救護車。」
陸浩天勉強的睜開眼楮,模模糊糊的看到舒雲的臉,模模糊糊的看到五道指印。
「你——你的臉——?」
「很公平,不怪別人。」
「他們——他們——,我要——我要告——告他們——。」
「別告了,你算揀了便宜,你還能說話,人家被你打的時候,已經是昏過去了。」
「你——你是說——?」
舒雲苦笑的點點頭,撫了撫陸浩天臉上的淤傷。
「這樣也好,你可以在台灣多留些日子。」
☆☆☆
敲了病房的門,金嫂應聲打開,羅小路一閃跳了進來,金嫂像見了好友似的,好高興。
「噯呀,你怎麼今天才來,小倫昨天等了——。」
「羅小路!」
半靠躺在床上的程多倫,千料萬料,也沒料到,金嫂口里說的那女孩,竟是羅小路,關在監牢里的那個羅小路,程多倫眼珠幾乎都要從眼眶里跳出來了。
「你怎出來了?」
羅小路忘了前天還咬著牙,恨透了這個大白痴,一步跑到床前,興奮的嘴角蕩滿笑。
「你的傷還痛不痛?」
「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呀,神通廣大。」羅小路眼珠一翻,得意忘形的笑著︰「反正我出來了就是,告訴你,大白痴,我幫你報仇了。」
金嫂比誰都興奮,這句話听得她眼楮都亮了。
「你找人打過他們啦?」
「我找了三個人把那個姓陸的打了一頓,現在一定躺在醫院里。」
「姓陸的?」程多倫不解的歪著頭︰「你是說——?」
「就是舒雲那男朋友嘛,不是他打你的嗎?我幫你打回來了。」
金嫂真樂壞了,笑嘻嘻的拉了張椅子過來。
「來,坐坐坐,慢慢講,慢慢講。」
「你是說,你找人打了那姓陸的?」程多倫好像不太相信的問,「有沒有打錯人?你怎麼知道是他?」
「這點小事算什麼。」羅小路輕松的聳聳肩︰「反正,我幫你報仇了,他被打的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姓陸你也會被打?程多倫心里開心得不得了,顧不得傷口痛,坐直身子。
「那——舒雲呢?舒雲怎麼樣了?」
「我罵了她,還打了她一耳光。」
原以為程多倫會孜孜笑的,但,程多倫本來開心的臉沉下去了,沉的找不到一絲笑容,病房里只有金嫂一巴掌、一巴掌的拍著。
「好,打的好,該多打她一耳光的。」
程多倫依然沉著臉,沒有一絲笑容,那張臉顯得那麼憂心、那麼不滿,看也不看羅小路,難過的沉著頭。這表情與剛才听到陸浩天挨打,截然不同。
「大白痴——。」
程多倫抬也沒抬頭看羅小路,那張臉難看極了。
「你不該打她。」
「大白痴——。」羅小路的心,被重重的擊痛了。
「你真的不該打她,——她並沒有錯,你為什麼要打她?」
羅小路真是心碎了,碎成一塌糊涂,碎成好多好多片,扎的出血,痛的要叫、要哭。
「怎麼沒錯?那個沒有廉恥的女人,——。」
金嫂的反駁沒講完,程多倫吼了起來。
「金嫂,請你不要這樣批評她!」
淚都來不及流出米,羅小路按捺住那已經碎裂和心,打開門,奔跑了出去。
羅小路完全沒有听到後面金嫂的叫聲,奔出醫院,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坐上計程車,也不曉得是怎麼上了黑皮的樓,進了門,羅小路像一具僵直的軀殼,虛月兌軟弱的坐下,軟弱的望了望兩張關切自己的面孔,軟弱的伸出手,聲音似壓擠在一種極限中,悠悠的發出。
「黑皮,給我一支煙好嗎?」
黑皮遞過去一支煙,點亮了火柴。
「今天又發生了什麼事?」
羅小路把臉側開,深深吸進一口煙。
「黑皮,人的感情被傷害到最深的時候,是不是哭不出來?」羅小路抬起臉看著凌碧梅︰「碧梅,你有沒有過這個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