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都沒曾試過如此高度地評價一個男人,對他評價越高她越是害怕。這個男人輕易地左右到她的情緒。
她不能對他心動,這個人她高攀不起。
梅雨害怕受到傷害,無措是自我迷失的前兆。她寧願鑽回她的龜殼里,保護自己。
風平浪靜地又過了五天,紅菊仍然沒有出現。
梅雨更擔憂了,這會是暴風驟雨來臨前的寧靜嗎?
紅菊的事固然讓人心煩,但梅雨還有更讓她心煩的事。
沐慰風!沒錯,就是沐慰風。他真是一個猶不肯放棄的人,每天一大早就過來她這里死纏爛打,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事實上,她已經招架不住了。
昨天他說湖里的蓮花開得很妖嬈,湖里還有一株百年難得一見的並蒂蓮,滿湖都是蓮花清幽的香氣。明知不應該跟他一起去看的,但偏偏手一被他拉著,腦袋一片混沌連拒絕都不會就跟他一起去看蓮花了。
再早一天前,他說大街上有一間酒樓的五香排骨、百果酒釀圓子、如意香汁雞是出了名的美食,無論是色,香,味都是頂級好,吃後齒頰留香,欲再品嘗。
再前一天,他說……
她到底是怎樣糊里糊涂地跟他出去的?
梅雨頭痛地揉揉額頭,她討厭這種沒法掌握的感覺,如墜入飄飄緲緲的霧里。而最讓她感到害怕的是,她竟然對今天開始期待起來?
她期待個鬼呀!
「你是誰?」
身後傳來一聲倨傲的呼喝聲,梅雨疑惑地回頭一看。
一身桃紅色華服,打扮得艷如桃李的女子驕傲地用女王般的姿態睥睨著梅雨,好像梅雨就是她的僕人似的。
梅雨打心眼不喜歡眼前這個女子,一個被寵壞,不懂世事的大小姐。
當做沒听到地轉頭繼續散步,她不是她的僕人而且沐府的事與她無關,她的任務是驅鬼不是侍候這種驕佞的千金小姐。
冷漠的背景讓梁鳳紗姣好的容貌扭曲,一個小小的丫頭居然當她如空氣,看來不出手教訓這臭丫頭是不行的。
她的氣焰太張狂了。
向身後的侍從打了一個眼色,梁鳳紗冷冷地勾唇一笑。
侍從跑到梅雨的前面,面無表情地喝道︰「站住。」
梅雨淡淡地看了攔著她的兩個侍從,黑亮的水眸閃過一抹了然,嘴角有抹詭異的笑容,看得兩名侍從不禁莫名地心驚。
這個女子看來不好惹。
梁鳳紗得意地走到梅雨身後,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與沐府的丫頭有所不同。
沐府家僕眾多,為了更好地區分家丁、丫頭及短工就特意地訂做了各種衣飾。例如家丁的服飾是深藍色的,書童的服飾是白色的,少爺夫人小姐等的貼身丫頭衣飾就較為明麗,顏色是鵝黃色的,至少普通的丫頭服飾就較為沉暗,深紫色則是她們的代表顏色。
因此梁鳳紗看到梅雨身上的衣飾與家僕有所不同時不禁猶豫了一下,她是客人嗎?是不是慰風帶回來的?
「你是誰?」有所忌憚,不敢惡言相向,但梁鳳紗的口氣依然有些輕視。瞧她身上的衣服多寒酸,哪里比得起如意玲瓏坊的高級綢緞,模起來柔軟光滑。
她這輩子也穿不起。
梅雨沒轉身,「梅雨。」她討厭對著一張濃妝厚抹、趾高氣揚的面孔。
無理取鬧一向是梁鳳紗的拿手好戲,對梅雨她是不滿意到極點,「嘖嘖嘖。」她夸張地搖著頭,喉間發出尖銳的聲音,「梅雨這名字多難听。」和她本人一樣,難看死了。
還好她有自知之明,知恥地背對著美艷動人的她,免去她洗眼的麻煩。
梅雨笑意加濃,卻沒有意氣地反駁。任性的千金小姐她見得多了,比她更任性更可惡的人不少。
她從來都不喜與人結怨,與人反駁。嘴巴長在別人的臉上隨她們說吧。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得不到回應的梁鳳紗理所當然地當梅雨是怕了她,忌憚一下子消失了,「你來沐府干什麼?」是送豬肉過來的吧。
難怪滿身的窮酸臭味。
梅雨懶得回應她,她來沐府干什麼與她無關。
第2章(2)
一個人唱不下這台戲的梁鳳紗惱怒地瞪著梅雨的後腦勺,「本小姐在問你話呀,你這丑八怪竟敢不回答?!」
梅雨逸出一聲輕笑,但在場的人都听到了。她是丑八怪?從來都沒有人這樣說過她。
她在嘲笑她?!惱羞成怒的梁鳳紗揚手欲打梅雨,但一巴掌尚未落到她的後腦勺就被轉身的梅雨捉住了手腕。
梅雨的力氣不大但總比養尊處優的梁鳳紗大得多了,單手被扣的梁鳳紗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
她背後有長眼楮嗎?「你到底是誰?」敢對她無禮,她一定會告訴慰風的!疼得眼淚差點落下來的梁鳳紗倔強地叫囂。用力地一甩,梅雨甩開她的手,眼中閃爍著怪異的光芒,不禁讓人想到深夜山上的熒熒綠光,那種妖魅而邪佞的林間女妖。
「我是驅鬼大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越過了界限她也是會以牙還牙。
梁鳳紗很明顯地嚇了一跳,她沒料到驅鬼大師是個女子,但嚇她心驚膽戰的不是梅雨邪氣的眼神,而是那種來自內心心底的恐懼——紅菊。
她當初並沒有想過要殺死紅菊的,她只打算吩咐人把她的臉蛋劃花,毀掉她的容貌。但是料不到紅菊竟然會穿著一身艷紅如血的衣服投井自盡。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她,對紅菊她沒有什麼後悔、愧疚,是她自己想不開去自尋短見找死。盡避梁鳳紗不斷地借此安慰自己,但仍然無法擺月兌內心的恐懼。
紅菊要找她報仇。
當初听到紅菊的一身紅色尸體,死不瞑目的含怨死狀她就開始忐忑不安,終日疑神疑鬼,每晚夜不安寧,噩夢不斷,最後借舅母身體不適她一盡孝義為舅母入住臂音閣樓祈求為由入住至今。
臂音閣樓是沐府拜祭的地方,供奉著不少神靈。有神靈庇護她睡著安穩,不需要處處擔心受怕。諒紅菊再凶猛也敵不過慈悲為懷的神靈。
只是在觀音閣樓里居住十分苦悶,早上得要為舅母祈求而不得擅自離開,惹人話柄,到了晚上她就更不可能出門了,她怕紅菊的鬼魂索命。
她快在觀音閣樓悶死了,吃的是清淡的齋菜,喝的是平淡的開水,她好懷念那香氣撲鼻的燒雞,那鮮美的魚……
她更掛念慰風,可是他從來都不曾到觀音閣樓探望過她。甚至她使人請他到來他都以一句沒空推搪過去了。
她是真的很想念他的,想得胸口都發疼了。
但幸好此時丫頭打探得知紅菊的鬼魂已經有七天沒在沐府里出現,那是因為西北院里住進了一名驅鬼大師,把紅菊的鬼魂驅散了。
一得知此消息,她興奮得整晚沒睡覺,翌日立刻離開觀音閣樓去找慰風。但甫出門沒走多遠便看到這個張狂的女子。而更令人無法想到的是她就是驅鬼大師!
哼,她管她是什麼驅鬼大師,得罪了她的人她一定不會給她好過。
「你打我?!」梁鳳紗借題發揮地以手捂著泛紅的手腕,怒眸緊盯著梅雨,「給我打。」反正紅菊的鬼魂已經被驅散,她沒什麼好顧忌的。
她打她?!梅雨覺得現在的千金小姐實在不可小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兩名侍從為難地互看一眼,梅雨的眼神過于邪魅,嘴角的笑容更是令人心里發毛。
真的要打她嗎?侍從甲以眼神詢問侍從乙。
主子在瞪他們了,他們能不打嗎?侍從乙頭皮發麻地以眼神答道。
咬咬牙,無奈至極的侍從二人握拳向梅雨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