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董的失望,銘生全看見了。
他在心中對父親抱歉著,怎麼辦呢?這是沒法子的事啊,我何嘗願意讓老人家失望?這還算小事一樁,萬一他知道我和喬伊……
張董放下煙斗,從口袋中拿出支票簿,開了一筆為數不小的款子,對銘生說︰「楚琳她們家經濟情況並不太好,這張支票你拿著,必要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還有,如果你楚伯母同意,告訴她,我和我妹妹是一家人,所以我妹妹的干女兒也就是我的干女兒,知道嗎?」
銘生知道父親想通了,所以高興得不停地點頭。
案親也跟著笑了笑,多年來,彼此都不願跨越的最後一道堅持已全部撤離。銘生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位可愛的女孩。
她絕對想不到,就算心神迷失了,她留下來的愛仍然發生了效應。正因為我們都在乎她,父親與我,才能重新建立起新的關系。
謝謝你,楚琳!銘生內心呼喊著。
如果此刻你知道了,一定高興得向我討人情,對不對?
「爸!我想接楚琳來台中,這里天氣好,她們家靠近山區,終日潮濕不太好。」
「沒問題,你盡避安排吧!」
第十章
津平狂暴地扯下安娜的內衣,憤怒地騎在她的身上。
「放開我!」安娜大叫。
「你不是喜歡這樣嗎?嗯?你不是嫌我不夠力嗎?」津平抓住她揮舞的手,不住罵著︰「婊子!賤女人!耙在背後嘲笑、奚落我?你這個浪蹄子!老子今天不狠狠修理你,我就不姓徐!」
「哈哈哈!你瘋了!」安娜睜著杏眼,鮮艷欲滴的紅唇吐出一連串狂笑。
「不準笑!」津平更生氣了。笑?你也配在老子面前笑?他用力打了安娜一巴掌。
「打得好!亞當。哦,不!是徐津平先生,因為亞當是我塑造出來的,徐津平才是真正的你!」她不動。不笑,只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著。
「听好!沒用的東西。我跟著你,是你有利用價值!如今……閣下遲早要玩完了,我可沒那麼笨!要跟男人很簡單,老娘過去的裙下弄臣不知多少,要不是看走了眼跟著你,誤以為找到了真愛,今天老娘還不知道正在和哪位帥哥午夜纏綿呢!」
趁他一個不留神,安娜立即跳起來,她抖動著一身豐滿的浪肉,含笑指著津平︰
「沒想到,我也會栽了筋斗;什麼文化小生、情感顧問、廣播情人?全是狗屁!你竟敢背著我向楚琳求婚,以為我不知道嗎?」她穿上衣服,對著梳妝鏡拉整衣服、攏攏頭發,回身望著垂頭喪氣的津平。
「本來,我想慢慢再收拾你和那個丫頭的!不過,看來你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居然跑出了個季偉來!」點燃一支煙,她繼續說著。
「既然有季偉行俠仗義,楚琳那丫頭又發了瘋……嘖嘖!再加上季偉二嫂和我的交情,老娘今天沒有拿出看家本領來對付你,徐津平,算你走狗運!」
用力把香煙在徐津平的稿紙上按熄,安娜拎著皮包,扭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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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一如往常般灑了一屋子的銀白。
那月光留在攤開的稿紙上,將安娜留下的煙蒂照得看起來好像一位剛哭過、忘了洗淨的大花臉。
「如果時光能倒流,一切都能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傷害楚琳!」津平扯著亂發,無助地躺在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雙人床上。
楚琳,她笑起來那般地無邪,對任何人皆毫無戒心。她相信良善、真愛可以抵擋一切的紛爭、苦痛。
我為什麼離譜到利用她的信任來滿足一己之私?
津平覺得仿佛被月光洞悉了詭計般,有了慚愧的自省。
他任由自己光著身子坐在窗前,一動也不動地抽著煙;失去了楚琳、認清了安娜,未來的方向,一切必須重新盤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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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生在「常綠山莊」的院中池塘邊寫信。
他將回到台灣的經過,詳細地告訴喬伊。
臨上飛機前,喬伊送的花「你是我永遠的戀人」,現在正夾在書頁里。記得當時喬伊為他別在衣襟上時,說了些意味深長的話︰「花朵需要愛,所以我們在花朵枯萎之前,把花夾在書頁里,為的是永遠保存那份回憶;人們也需要愛,所以我們在愛情生變之前,許下誓言,為的是提醒自己莫陷入不義。」
他不舍而堅強地向銘生道別,因為愛情需要有如信仰般的堅貞,倘若不夠堅貞,那和只求感官刺激的愛情又有何區別呢?
「我不對你要求‘春日之約’,我要的是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銘生伸出手撥動池水,水影中出現戀人的臉孔,正微微對他笑呢!
他恨紙短情長,他怨路途遙迢。
但想到能為楚琳盡點心力,他和喬伊的兩地相思也有了代價。
林媽的呼喚聲使他回了神。
他回過頭,見到季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什麼事?」
「楚琳出事了!」
「她怎麼了?」
「楚媽媽中午哭哭啼啼的打電話給我,說她做菜時少了味精,便直接到超市去買,又不巧遇到鄰居,所以說了幾句話才回家,結果一進門,就發現楚琳不見了!」
「報警了沒有?」銘生緊張地問。
「報了!可是一直沒有消息,大家都快急瘋了!」
「季偉,你先坐下!讓我們想一想,她可能去哪里?」
回到客廳,林媽送來冷飲。
季偉左思右想,仍猜不透楚琳的行蹤。
銘生想到︰「她會不會去公司了,或者來台中?季偉,你認為有沒有可能?」
「是有可能。楚媽媽說,她穿著整齊,連鞋子、皮包都帶出去了,而且皮包里有錢;楚琳只是記憶受損,並非痴呆,在行動上應該很獨立。」
「是啊!她還是一樣看書、听音樂、看電視,只要不受刺激,一般人是看不出來她有什麼不對勁的。」
「現在怎麼辦?」
「只有繼續努力了。」
張董從外頭進來,听到銘生及季偉的一番述說,他立刻下令,派司機老王載著他們回台北,協助尋找工作。
「如果楚琳來台中,我會馬上通知你們。」張董催促他們即刻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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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速公路上,季偉告訴銘生有關安娜離開津平的事。
「看起來,安娜是個果斷的女人。」銘生說。
「她從不動情,遇到津平也是命中注定的。」
季偉又把安娜的身世、為人說了一遍,銘生听了一直苦笑。
「這都是命運、環境的牽制,人們若無大智慧,終究免不了自討苦吃。」銘生凝視窗外,有感而發。
車子飛快地奔馳著。
季偉決定小睡一下,靠在椅枕上,他沉沉進入多年前一個夏日的夜晚——
「喂,季偉,你忙不忙?來陪我好嗎?」
火速趕到楚家,看到楚琳紅腫的雙眼。
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搖搖頭說︰「心里難過。」
「告訴我,沒關系。」
「你記不記得,我們公司隔壁的大樓樓下有一位流浪漢?」
季偉想起來,點頭說︰「記得,後來你們都接濟他。他怎麼了?」
「我和隔壁大樓的住戶委員會商量過後,他們同意讓流浪漢擔任管理員,而和他聊天時,才知道他是被兒媳逐出家門才流浪街頭的。後來,大家都稱呼他‘伯伯’,伯伯自從生活有了著落後,做得很起勁、很負責,我們都好高興,誰知道……」她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