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直至此刻,練雪才猛然發覺一件事——
她壓根不了解他,一點也不!
可是這半個月來,自己卻是一直依賴著他的。
隨著突來的醒覺,是更多懊惱、不安與心虛齊涌上她的心頭。
其實她對他一點都不公平,不是嗎?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什麼也回報不了,甚至放縱自己享受著他的眷寵,即使是在明白她根本無法償還之後……
因為他唯一的想望,卻是她永遠都無法給予承諾的將來。
「不喜歡這些菜嗎?」西門雪關心的聲音響起,只是配上他那張冷肅的面孔,委實不搭調。
練雪連忙回神,「沒、沒有啊。」她舉筷朝桌上的好菜進攻時,一雙筷子卻就這麼定定的停留在半空中。
「梅兒?」練雪異常的反應落在西門雪眼中,頓時又讓他一對俊眉深深擰起。
菜都上桌老半天了,怎麼梅兒連動都不動一下筷子?好不容易動了筷,卻又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練雪苦著臉——隔著臉上的白紗,西門雪是瞧不著的——可憐兮兮的央求著,「可不可以把這頂帽子拿下來?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吃東西了。」
也不知道西門雪是打哪弄來這頂紗帽的,帽檐垂下的白紗垂至她的胸前,雖然如西門雪所願,遮住了她的花容月貌,說是可以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煩,可是頭上戴著這樣一頂看似神秘,實際上是綁手綁腳的玩意,實在是別扭極了。
西門雪稍一沉吟,喚來了店小二,吩咐道︰「給我們一間上房,把這些菜都端進房里。」
「是的,大爺。」店小二口中答應著,但好奇的眼光不斷的在西門雪與練雪身上游移。先前進門時,這個看起來陰柔俊美的男人就說過他們不住店了,既然不住店,怎麼還要間上房?不會只是為了要吃餐飯吧?
不過,客人就是大爺,沒有他這個小小的店小二能置喙的余地。
「大爺、姑娘,這邊請。」店小二恭敬的擺手引路,眼楮卻不由自主的在練雪身上多逗留了一會。
打從這對男女踏進客棧門口開始,已經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不說那個戴著紗帽,全身洋溢著神秘氣息,引人遐思的女人,光是那個看上去比女人還美上三分,美得邪氣的男人,就招來了數不清驚艷、愛慕的眼光,而且是男女都有。要不是男人全身上下充滿了陰冷的肅殺之氣,讓人不敢輕越雷池一步,只敢偷偷地瞄上一眼,他們兩人哪能這麼安稔的坐在桌前,等著菜上桌。
如今在近觀之下,當男人的眼神投向女人身上之際,男人眼中隱約地多了一份溫柔,能讓這樣一個冷邪的男人瞬間軟化下來,那個女人更叫人好奇。雖然看不著白紗底下的容貌,可是光看她的縴柔體態、裊裊生姿,以及清脆如鈴的悅耳話聲,十之八九也是個美人。
隨著兩人登梯上樓的動作,底下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好奇,紛紛引頸探看,不禁猜測著兩人的關系。
「我瞧他們一定是夫妻,你沒看那個丈夫對妻子寶貝成這樣,寧願上樓要間房吃飯,也不讓她拋頭露面。」
「我看不是。」另一人低聲道︰「要是那個男人真是那個女人的丈夫,那可真是可惜了。」
「怎麼說?」一旁有人好奇的搭話。
「你看那個男的,一張臉像冰塊似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是愛人寵、要人疼的,你們倒說說,那個男人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
「嗯……確實不像。」眾人紛紛點頭同意他的話。
看眾人一副佩服的模樣,那人一時得意,說得更大聲了,「而且,你們看看那個男的,長得比娘兒們還漂亮,連怡香院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女人嘛!就是見不得比自己漂亮的人,你們說,天天面對一張比自己還要漂亮的臉,而且還是個男人,哪個女人受得了?」
這回有人提出了相反意見,「說不定那個女人比她丈夫還漂亮。」
先前發表高論的人這下可不服氣了,「連臉都沒看到,你又知道那個女人比較漂亮了?」顯然在意氣用事下,他忘了自己剛剛才用了「如花似玉」四字來形容練雪。
只見後者拍拍胸脯道︰「別的俺不敢說,可是講到女人,俺可是專家。光瞧個樣子,我就能跟你們保證,那個女人絕對是個少見的大美人。’
旁邊有人發話取笑道︰「若是你說的這點,我可是相信得很,要不,你每天到怡香院‘進貢,的銀子不就白花了?」
此話一出,登時樓下一陣哄堂大笑。
「呃……」那人搔搔耳根,面有赧色的坐了下去。
在眾人成謔笑談中,誰也沒注意到一個身影迅速的閃進門,在客棧掌櫃也沒注意到的當兒,登上了二樓。
始潞翁
店小二領著西門雪兩人來到一間上房門外,「客倌,這是本店最大、最好的房間。」
對于店小二殷勤的招呼,西門雪沒有多加理會,逕自擁著練雪推門而入。
店小二一呆,隨即也巴巴的跟了進去。不過,他才剛踏進房門
「嗯?」一聲冷哼,立刻叫店小二凍結當場,一只腳懸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客、客倌?」他訥訥的開口,在西門雪冰寒目光的逼視下,額頭上開始冒出了冷汗,腳也微微的顫抖。
天啊!他是無辜……啊!不是,應該說他真的沒有要做什麼。上天為證,他只是要問客人還想要些什麼而已嘛。
「酒菜。」
「呃……」店小二一時腦筋轉不過來,但隨即在西門雪不耐煩的眼光中驚醒,「喔,好、好,馬上就來。」連忙退出房外。
店小二一走,練雪終于忍不住問道︰「我可以把帽子摘下來了嗎?」
「當然。」西門雪將手伸入她的帽中。
練雪一驚,囁嚅道︰「我……我自己來就行。」
他恍若未聞,手上動作不停,輕松的將系結解開,親手將紗帽取下。
練雪無奈,只得細聲道︰「謝謝。」有些手足無措的東順順衣裳,西踫踫桌上的杯子。
「梅兒……」西門雪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的舉動,她看起來就像個遇上大野狼,任憑宰割的無辜小兔一般。「跟我在一起,真讓你這麼不自在?這樣一點都不像剛剛在車上還乖乖睡在我懷里的親親梅兒。」
朵朵紅雲立即在練雪嬌顏上爆了開來,「才……才沒有呢!」她急急澄清道︰「我、我只是……累了嘛……」她偷覷西門雪一眼,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有了轉變,聲音不知不覺的跟著緩和下來。
撐首直瞅著她的西門雪,嘴角如常噙著嘲謔的笑意,眉宇間是那抹熟悉的溫柔……
她所熟悉的他,又回來了。
「你……」練雪怯怯的開口。
或許……他的溫柔只會為了她一個人而展現?
心揪緊了,呼吸也亂了。
她不明白從心頭涌出,流竄在四肢百骸,那股莫名的刺觸感是什麼?深得從每根發梢,每個指尖,甚至是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溢出,成為縷縷纏綿的氣息……
那是無孔不入,椎心的情絲。
咿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下一瞬桌旁突然多出一人。
「呀——」對面子空多出一人,練雪不禁驚呼出聲,全身寒毛直豎,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隨著練雪的驚呼聲,西門雪的手閃電般伸出,直直扣向來者喉間,來人閃避不及,只覺喉間一陣緊窒,登時換不過氣來。
「嗚……唔……」喉間要害受制于人,隨著西門雪手上勁道加強,來人的臉色慢慢轉為青紫,只是苦于無法出聲,只能用雙手攀上西門雪手臂,妄想扳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