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漆黑,但夏玫芳根本沒有察覺。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兩眼望著陽台上的天空由黃昏的橘黃轉成如今的闇黑。
我看到什麼?
夏玫芳不斷想著下午無意中見到的情景。
只是回到雷鋒的公司拿回她忘記帶回的便當盒,在回家路上一時興起,上了一家咖啡廳坐坐,望著玻璃窗外的景色打發時光,卻看到對面二樓餐廳靠窗的位置中坐著雷鋒與一個年輕女人,雷鋒帶著無庸置疑的愉悅笑容,一口口的喂著那女人吃東西……
突然間,夏玫芳回想起中午她和雷鋒一塊午餐的情景,兩相對比,只覺得既諷刺又好笑。
難道,喂女人吃東西是雷鋒的嗜好?
夏玫芳已經不知道在心里為雷鋒編出多少理由了,只是愈想就愈是心冷。
像從天堂掉到地獄里,還是極冰地獄,凍得她腦海一片空白。
她以為……雷鋒是喜歡她的。
她以為,雷鋒是疼寵她的,可是看了下午的一幕後,她也不敢肯定了。
雷鋒對著那年輕女子的面貌是她未曾見過的輕松自然,她未曾見過他笑得那麼自在的模樣--過去沒有,現在更是沒有。
他兩人之間相處的模式是謹慎、小心……相敬如賓。
她的每一個微笑後頭都藏著無數的念頭,而雷鋒……直到目前為止,她還未能有幸見到他在她面前開懷大笑的模樣--他那樣的開懷笑容只展現在那個年輕女子的面前嗎?
想到這里,夏玫芳雙掌摀臉,心里一陣難言的疼痛,淚水已在不知不覺中滑滿了無瑕的臉龐。
她嫉妒,她痛楚。
如果那個女人是雷鋒所愛的,為什麼他還要娶她,對她那麼樣的關心?
她願意為婚姻而努力,因為她的心里有他,在很久以前她就愛上他了。
可是這些努力的前提是雷鋒心中並沒有人。如果他已有所愛,教她要怎麼努力?只要一想到雷鋒愛的是其它女人,她就幾乎要拋去過往所有的禮教大叫。
他怎麼能夠這樣?
她這個雷太太的身分到底代表了什麼?
雷鋒如果愛那個女人,為什麼不干脆娶那女人而要娶她?因為那個女人不願嫁給他嗎?她是雷鋒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無數的問號壓得夏玫芳幾乎要無法喘氣。
對雷鋒而言,她到底算是什麼?一個美麗、適合帶出去讓人觀賞的女圭女圭嗎?。紛亂的心思被突然的燈光打斷了,已經習慣黑暗的眼楮被客廳的電燈燈光刺得難受,夏玫芳閉起了眼楮,再張開時,已經見到雷鋒。
雷鋒進門時已經感到不對勁。
從他新婚以後,不管兩人之間再如何冷淡,只要晚上回家,一定可以見到家里的燈光,一進門就可以見到夏玫芳等著與他共餐的身影。
可是今晚沒有。
今晚他見到的是一個背影散發著孤寂的女人,幽幽的望向一片空茫。
怎麼回事?
驀地,他的心往下一沉,直覺到他與她之間發生了變量。
中午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呀!才過一個下午就全變了樣嗎?他感覺到夏玫芳那稍稍對他敞開的心門如今已然閉合,更甚者,兩人之間橫亙起一道冰牆,凍得他斂下了臉上的笑容。
「……玫芳,怎麼不開燈?」他小心翼翼的問。
「……我忘了。」
夏玫芳低下頭,不願望他。望他,只會令她心傷。
「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夏玫芳的臉蒼白得令他擔憂。
「……沒有。」夏玫芳听到自己的回答沒有半分感情,冷冷淡淡的。
「真的?」她的聲音听起來也很不對勁,雷鋒也顧不得魯莽,一把抓起夏玫芳的手,只覺得握在手中的柔荑冰涼得像是吹了一夜的冷風。
「啪!」的一聲,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
夏玫芳將他的手打了下來,太過突然的反應讓兩人都有些楞了。
是她……打掉我的手嗎?
雷鋒的驚愕尚未結束,夏玫芳又立刻補上一句話。
「你……你不要踫我!」不要用模過那女人的手踫!
夏玫芳只要想到他就是在下午用那雙手親昵地喂那女人吃飯,就覺得反感,更甚者,有種惡心的感覺。
她臉上的嫌惡表情明顯得令任何人都無法錯認,雷鋒自然不會例外。
她……覺得他……惡心,不希望他踫她?
雷鋒一度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但夏玫芳的態度卻刺破了他意圖自我瞞騙的心思。
難道她也……看不起他?因為他的過去?
他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蔑視眼光,但不可以是她的,夏玫芳不行!
怒氣來得突然,當雷鋒回過神來,已經發現自己緊緊的握著夏玫芳的手腕,而夏玫芳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好痛!夏玫芳眼里噙著淚水,咬著唇,手腕處火辣辣的疼痛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雷鋒,憤怒有如狂獅一般,夏玫芳害怕了。
他會……打她嗎?
看著雷鋒扭曲的臉,她真的這樣懷疑著。
雷鋒也看到她臉上害怕的神色了。
他做了什麼呀!楞楞的放開了手,看著夏玫芳咬著唇懼怕的表情,再看到她被他捏紅的手腕。手腕處的疼痛一直沒有消去,夏玫芳只是想要輕輕的轉動一下關節都沒辦法。
「痛嗎?」遲疑的伸出手去,但換來的是夏玫芳的退縮。
她怕我。
雷鋒感受到這個事實,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是直直的看著她。
怎麼回事?明明是想好好相處的,可是一瞬間就將兩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再次推遠了,難道……是他想得太過美好,以為能得到這個女人的心?
雷鋒過去的信心如今也讓夏玫芳畏懼他的神情砸出了好大一道裂縫。
他不再那麼相信自己能讓這個女人愛上他了。
她怕他,她不愛他。
有哪一個女人會愛上一個令她害怕的男人呢?
這一瞬間,雷鋒嘗到了愛情里的絕望滋味,看著夏玫芳蒼白驚懼的臉孔,他心如刀割。
他不能待在這里。他不願在夏玫芳面前展露出他這脆弱的一面,他也害怕他的沮喪會以暴力的形式出現,進而傷害了夏玫芳。
她是他最不願傷害的人,他甚至還在心中對自己說過他永遠都不會傷害她,可是看看她的手,上面的抓痕是誰的杰作?是他的!
夏玫芳沒有發現自己在顫抖,她看到雷鋒的眼神在剎那間閃過一絲痛楚,重重閉上,跟著他轉身背對著她。
「砰」的一聲,他離開了這個房子,這個家。自始到終他都沒有回頭,夏玫芳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不斷吶喊著︰請你回來!
但他終是沒有回頭。
他走了。
他離開她了。
白燦燦的燈光下,夏玫芳心痛難當地痛哭起來。
她所愛的男人,終于離開了她。
房子瞬間寂靜冰涼,低低的哭泣聲北風般的在其中回蕩。
第五章
「夫人呢?」
「在花園里。」女僕看著臉色不善的主人,害怕地回答。
安格拉。居諾沒空去管那女僕的臉色,沉著一張臉往花園走去。
他和卡莉娜?德?德勃朗特結婚將近一個月了,打一開始他的新娘就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態度,剛開始時他還可以忍受,但到了今天已經是極限了。
那個該死的女人,她到現在還沒認清事實嗎?
她是他的太太!
踩著重重的腳步,安格拉踏入花園,然後他看見了。
花園紅艷的玫瑰花海中,立著一位氣質高雅的美人,正彎身小心地剪下一枝玫瑰,再細細地除去梗枝上的尖刺,然後放進身旁的花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