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令他傷心.」
「沒可能到那種程度.」她肯定.
「不──」他開始真正擔心他的朋友、兄弟.「你們談過這個問題嗎?」
「沒有必要,只為根本不是問題.」
「嘉芙──」他驚訝.「我以為你們──」
「不能以為,要看事實,」她笑起來.「不是任何一個男人追我,我都接受.」
「他不是任何一個男人,他是杰仔.」
「我知道他很好,無論哪一方面的條件都好,可是──」她思索一下.「我要求的不是條件,還有其他.」
他望著她,像她剛才一樣呆呆的說不出話,傻了一般.
「我用我的方法處理自己的事,」她說︰「你也許不認同,但那就是我.」
他訝異得有些不能置信.「你是嘉芙嗎?好像變了個人.」
「我一直是這樣,只是你未曾真正認識我.」
「我是否真正認你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杰仔,我立刻要他來?」他取電話欲撥.
「不──請勿這麼做,」她溫婉地道.「有些事不能強求,我喜歡順其自然.」
「你不接受杰仔?」
「我沒這麼說,」她吸一口氣,不想再跟他說這件事.「不目前說這一切還是言之過早.」
「我明白了,」他恍然地透口氣.「你是慢熱的人,我要他加把勁.」
「他已經夠努力,請勿給他壓力.」她笑.
「你還是很關心他的.」
「當然.他是朋友,」她說︰「不像你和皓白已是情侶.」
他欣然而笑,對「情侶」兩個字很受落.
「皓白呢?為甚麼今天不陪你?」
「她要練習,晚上還要與美國來的親戚吃飯,」他體貼地說.「要她陪我是強人所難,我不做這樣的事.」
「皓白真幸福.」嘉芙忍不住說.
「如果接受杰仔,你也一樣.」治邦答道.
「各人對幸福的定義和要求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你這麼執著,」他搖頭.「看走了眼.」
除了律師樓工作外,有一半時間嘉芙是屬於學校的.
她原想去找教授談一點功課上的事,但教授不在,卻有一位女士坐在辦公室里.這女士大約三十出頭,氣質十分好,有極好的皮膚,穿一套淺灰套裝,一對深灰珠耳環,
「對不起,我找鄭教授.」嘉芙歉然.
「我是他妹妹,他還沒回來.」那女士有明亮聲音.
莫名其妙地,嘉芙立刻喜歡了她.很少看到這麼悅目的女性,高而苗條、正派、乾淨、眼光中帶來一絲說不出的威嚴,是女人中少有的.
「鄭小姐,」嘉芙說︰「我是張嘉芙,教授的學生,或者──我明天再來,請轉告.」
「好,我會.」姓鄭的女子點點頭.
「你──很出色,」嘉芙只想到這兩個字.「很少女人像你.」
那女士搖頭微笑,露出整齊的健康牙齒.「謝謝.」
嘉芙預備轉身離開.
「我也要走了,」那女士站起來.「要趕時間,一起走吧.」
嘉芙歡喜地走到鄭教授妹妹──那女士旁邊,嘉芙最欣賞她那股隱隱透出的自信.
「你和鄭教授不住在一起?」她問.
「不.哥哥有嫂嫂和孩子,」鄭女士淡淡答.「我是順道來看看他的.」
順道?她有私家車?
「我該是你的師姐,」鄭女士彷佛看得穿她的心意.「你也是法律的,是不是?」
「是,是,」嘉芙極興奮.有這樣出色的師姐,實在榮幸.「你──」
「我是鄭之倫,畢業很久了,不過一直在英國,」她介紹自己.「最近一年才回來工作總算定了下來.」
難怪.她身上還有一股歐陸味道.
「你說『定下來』可是指在香港工作?那麼香港必有多位出色的女律師了.」
鄭之倫望著她笑,不置可否.
「有車嗎?」嘉芙問.
奇怪,平日她不是那麼主動多話的人,但對著之倫,她像面對一個寶貴的礦洞,想深入發淈.
「沒車.剛才朋友送我來,還以為可跟哥哥一起走.你呢?」之倫一派處之泰然狀.
「有.哥哥的二手日本車.」嘉芙十分高興︰「我以榮幸地送你一程.」
之倫立刻感受到嘉芙對她特殊的仰慕和喜愛,她對這年輕的漂亮女孩也有好感,兩人竟這麼一拍即合的成了朋友.
嘉芙送之倫到渣甸山的家,是幢新型大廈.
「我住五樓A,這是我的名片.」之倫主動地遞給嘉芙︰「想見我時可以上來.」
「方便嗎?」
「我一個人住.」之倫下車,揮揮手,瀟灑地走進大廈.
我一個人住,嘉芙為這幾個字贊嘆.現代有型有格,有真材實學,有本事的女士能大大聲這麼說「我一個人住」的人並不多.社會發展畸形,男與女之間的關系復雜,能有資格講這句話的女子的確太少,太少.有的女人講了你也不信.但之倫,她就是那種人,有風骨,有傲氣又有本事的人.
嘉芙以得到這樣一個朋友為榮,只為之倫,不因她是鄭教授的妹妹.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治邦.
對了.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嘉芙與治邦就常常約在一起午餐了.也許辦公室近,或者治邦有很多關於皓白的事要告訴她,反正他們常常在午餐時見面.
「還沒去拜訪過那位鄭女士?」治邦在講夠了皓白所有事之後,為表關心地問一句.
「沒有藉口.」
「她能開口邀請,你就不需藉口.」治邦說︰「從來沒見過你那麼崇拜過人.」
「我希望未來的我能像她.」
「為甚麼不能像自己呢?」
「她──」嘉芙眼中發光.「那種神情,那種姿態,那種氣度,那種自信,那種威嚴,站在法庭上一定戰無不勝,功無不克,所向無敵.我只希望像她.」
「有那樣厲害的女人?」治邦伸伸舌頭.
「不是厲害,是種氣氛,是感覺,是──但是她和靄可親,」她嘆口氣.「在她之前,我從未見過那種女人,好獨特.」
「可引我一見?」他好奇.
「我自己都不敢去.」她笑起來.「我眼中的她也未必是你心目中的她.」
「必然一樣,我們這樣合得來.」
她暗暗搖頭.她眼中的皓白就非她能認同,他們眼光根本全不一致.
「今日傍晚要當輔警的班.」他說.
「下午將隨莫律師上庭.」她說.
「你覺不覺得我們的生活都太刻板,太正常了?」他忽然說.
「人人如此,有甚麼不好?」
「不知道,」他模模頭,露出一抹傻笑.「如果人人倒行逆施一次,不知世界會變成怎樣?」
「還能怎樣?毀滅咯!」
「不會如此嚴重吧!」他說.
「會.肯定的一件事是世界上好人比人多得多,如果倒行逆施,即使只是一天,世界必然毀滅,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很可怕,幸好只是我的幻想.」
「中午與我午餐,皓白知道嗎?」
「沒有特別提過.」
「要小心些,有些女孩子不喜男友與任何其他異性接近.」
「皓白不會,我有信心,」他拍心口.「皓白心如皎月,絕不沾塵.」
「我不想替你惹麻煩.」
「我知你替我著想,可是從不見你提杰仔.」
「他約我晚上見面,可惜我要趕功課.」
「可惡的功課.」
寶課並不可惡,嘉芙清楚知道.如果約她的是個吸引她的──她看治邦一眼,他若約她,她不會考慮功課.她──喜歡和治邦相處的感覺.
她不會把這事告訴他,她自己知道便是,又不會影響任何人.
「其實杰仔中午可以約你.」他忽然說︰「反正我們幾乎天天踫面.」
「他不是中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