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在現今這麼現實功利的社會中,幾乎成功地做了灰姑娘.
但她不是灰姑娘,也沒有妄想成為皇妃,她極了解自己,只是個平凡人.
心中的結一個接一個解開,她又變回以前那個坦蕩蕩的簡單女孩.幸好她的小房子沒有退租,工作也沒辭掉,對她來說,這一切才是真實的,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生活.過去的那一段,比夢不真實.
再也不必介意賀家和賀家的一切,沒有家俊,沒有家杰,沒有那個糾纏著陸世龍案件,沒有那些黑社會,她要恢復自我.
這一刻,她心靈得到全然釋放,她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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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清早,透過便衣警員的安排,她獨自往見陳警司,她把事件從頭到尾說了一次,包括她不是家俊真正的未婚妻,只是個目擊車禍的旁觀者.
陳警司看來並沒有意外,也沒有驚訝,只用一種彷佛能洞悉一切的了解眼光望著她.
「很高興你這訴我們.」他笑,「我一直等,看等到何時你才肯說真話.」
「我無意欺騙──」她漲紅臉叫.
「你為了賀家祖母,對不對?她有心藏病.」陳警司笑,「那是你與賀家珍的協議.」
「你──什麼都知道?」她目瞪口呆.
「警察不是白花納稅人的錢.」他又笑,「賀家所有的房間全藏了偷听器,我們知道你們說的每一句話.」
「啊──」卓依不能置信,立刻思索以住的日子她可曾說錯什麼,做錯什麼,很多事──回想也令人面紅耳赤.
「我們也听到你每晚對昏迷中賀家俊說的話,故早知你不是其未婚妻.」陳警司認真地說,「我們也將錯就錯,利用你來引起陸世龍集團的不安和造成賀家俊與陸的矛盾,希望從中捉到他們的痛腳.」
「你們明知真相還利用我?」
「連陸氏集團都以為你是賀家俊最新的女朋友,你替我們制造了機會.」
「現在──我是否可以退」
「做戲做全套.」陳警司笑得十分特別,「而且不到大結局,誰也不知道這出戲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我不想再演戲.」
「只怕不能.」陳警司語意深長,「因為你,松田佳已回港.」
「誰是松田佳?」她再一次問.
「她原名松田佳子,是賀家俊的未婚妻,也是日本山口組一個大頭目的情婦.」
卓依驚得說不出話來,事情比她想象中復雜得多,什麼日本山口組,什麼大頭目,什麼情婦──咦?別人的情婦怎會是家俊的未婚妻?
「松田佳──回港做什麼?」
「見你.」陳警司又笑起來,「她要看看搶去她地位的女人.」
「可以不見她嗎?」她害起來.電影里黑社會頭目的情婦,都是很可的人.
「那麼繼續躲在我們安排的地方,等案件告一段落,結束時你才露面.」
「但是──」她很為,難該怎樣說呢?「我不希望與賀家杰住在一起.」
陳警司中又有那種奇怪的光芒,嘴角還有絲神秘得很特別的笑容.
「在一起我們容易保護.」他說︰「再委屈幾天,我相信,事情快將結束.」
陳警司奇怪的眼神和笑容令她退縮,好象有什麼秘密被他抓著似的.
她又回到那豪華別墅中.
家杰用深思的眼光迎接卓依.
「陳警司──找我談話.」她十分不自然地說了謊.
他沒有反應,沉默地移開視線.
明顯地,他變得冷淡.
是不是陳警司在她回來前與他通過電話?她無法不心虛.
午餐後,她避到臥室,無聊地翻看許多警方預備好的雜志.
听見家杰回臥室的聲音.
沒想到一夜之間家杰也不同了,是她昨夜的某句話得罪了他?或是不高興她今晨不告而別?也罷,離開這兒後與賀家的關系就此告一段落,從此各行各.家杰這樣最好,免得有所牽掛.
黃昏,女警通知她晚餐時她才下樓,與家杰客氣地打著招呼,誰都沒有說話,互相有意避開對方的視線.
同桌的警方人員有說有笑,更顯出他們的沉默寡言.
「不要擔心.」女警對他們說︰「听消息,賀家俊很合作,你們不用困得太久.」
「還有什麼消息?」卓依和家杰同時問.
兩人交換一眼,都尷尬地笑了.
「不知道,我們還未夠資格知道詳情,問陳警司吧.」女警搖頭.
「家俊承認有罪?」家杰皺起眉頭.
警方人員有的攤開雙手,有的聳聳肩.
「所有情況全保密,我們听的也不過小道消息,不能作準.」他們說.
「你們不負責這件案子?」卓依問.
「這是警方與廉政公署合作的事,只有上頭的人才明白真相,我們只奉命辦事.」
「與廉署有什麼關系?」卓依吃驚.
「誰知道?」
晚餐後,大家都聚在大廳中看電視,那些節目並不適合卓依和家杰,但他們都留在那兒.這麼早回臥室,一定悶壞.
「我──可以去花園走走嗎?」卓依問.
「最好別去,否則要我們陪.」女警說.
「情形不是那麼可怕吧?」卓依失笑.
「事情可大可小,不得不防萬一.」
家杰坐在一角的落地燈下,不知他從哪兒找出一本書,安靜地看著.
燈光下,他臉上的肌肉還是繃得緊緊的,不能松弛.他的眼楮十分專注地盯著書,本看得一本正經,認真得令人奇怪.
卓依偷偷地注視著他,好久好久──起碼十多分鐘他都不曾翻頁,仍是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個定點.他楮不痛嗎?
再過十分鐘──卓依忍不住想,他在看書?或是想心事?或是故意扮成那樣?雖然他拿著書,神思卻已飛離千萬里.
女警也發現了這情形,她對卓依笑一笑,悄悄起身往他那邊走,想出奇不意地搶掉他的書.才走兩步,他卻已驚覺,抬起頭,握緊了手中書,望著女警.
女警知玩笑開不成,只好攤開雙手笑,回到座位.
家杰的視線又回到書上,翻一頁,夸張地移動珠一行又一行.
卓依心中流過一抹柔情,無法解釋地,她得他那模樣是故意做給她看的.為麼要做給她看?卻又猜不.
十時,她再無耐心坐在那兒,說一聲晚安,徑自上樓.
為什麼要把氣氛弄得這麼僵呢?似乎是她和家杰聯手做成這樣的,她──她也不明白自己,想接近他,又怕接近,好象在他旁邊就會有危險似的.危險?!是這兩個嗎?
忍王住笑.家杰怎麼會變成危險人物呢?
靠在床上看雜志,精神完全不能集中,心中總掛著某一件事──十一時,她听見家杰上樓開關門的聲音,松一口氣,他回房了.心中的牽掛移開.
她牽掛他?
卓依牽掛家杰──彷佛是好久的事,又像只是才開始.他是兄弟,他是好朋友,他們在思想行為、生活上都合得來,他們在一起時很舒服,很安詳,很自然,他們互相很支持.
他們同處時甚至沒有性別的分別,牽掛?她仔細地,從頭到尾感覺一次.是,牽掛,是這兩個字.她心里掛著他,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神經,吸吊著她的視線.敲動著她的心鐘,他──他──他──
電話鈴響起來,嚇了她一大跳,抓起電話時仍在喘息,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誰?是我──喂.」簡真口不成言,語不成聲,亂七八糟,一塌糊,「我是卓依.」
「家杰.」他的聲音.
啊,是他,家杰.
心髒莫名地劇跳起來,彷佛要跳出心口.
「家杰,你好──哎,你好.」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