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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已渺 第41頁

作者︰嚴沁

「隨便也聊了十分鐘,你不去公司了?」她也笑。

心虛的人常疑神疑鬼,她就是這樣吧?

「還早呢!」他不在意的。「東京已很涼了,秋天總給我一種難以形害的憂郁感。」

「你在悲秋?」她笑。「我對秋天的感受和你完全不同,我覺得秋天最美,美在意境和味道。」

「我只是個生意人!」他笑。「如果你在這里,或者我也能感受到你說的美。」

「別這樣,堅。後天你不是要回來了嗎!」她說︰」你怎麼也孩子氣起來了!」

「不知道。這樣出門——感覺和平日不同,真的,」他似在自語。「或者因為你已決心做主婦吧!」

「只怕不能做得如你意。」她說。

「如我意?」他輕笑。「卓爾,這麼多年,我要求過什麼?你是個可以盡量發揮自我的主婦。」

「我變成了一個過分自我的主婦!」她問。

電話里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你原本是個自我的人!」他說。

卓爾呆愣半晌,她原本是個自我的人,她是嗎?這是他心目中的她?

「不聊了,我會再打電話來。」他說︰「周來快樂。」

然後就掛斷電話,顯得有點——不正常的匆忙。

他——怎麼了?最正常的堅白也變得不正常?

放下電話,她久久回不了神,她懷疑,一定是某些地方讓堅白看出了破綻。然而一一什麼破綻?

電話鈴又響,她不安的抓起來。

「喂——」她顧不得禮貌。

「早。我沒有吵醒你吧?」畢群,令她永遠矛盾的人。

「是你——」她的不安擴大。「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怕不能再出來——」

「我知道,」他全然不覺意外。「昨夜——我把你嚇壞了,是不是?」

「不,不是,我真的不舒服——」她在喘氣吧?他提昨夜——不曾做錯事而仍有犯罪感的昨夜。

「昨夜只是一次偶然,誰也沒有蓄意做什麼,」他認真的。「你該相信我,卓爾。」

「我認為——我們不該再見面。」她稚氣得像個小孩子。「很不好!」

「不見面代表什麼?自欺欺人?」他尖銳的。

「不要這麼說,」她小聲叫。「畢群,請你立刻回去,好不好?我不希望你再留在這兒。」

「你要我回去,我立刻走就是,」他慢慢地說︰「你現在情緒不穩定,這是你的真意!」

「當然是!」她強作鎮定。「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一再的見你1」

「是,我也知道錯了,我們不該再見面,」他竟這麼說︰」因為我們的感情竟然還那麼深。」

「畢群,你——」她漲紅了臉,顫抖得一個字也說不出,因為她心中也承認,他說的是真話。

「你要我走,我立刻去退房,坐下午的飛機走,」他想也不想地說︰「只要你叫我走!」

她深深的,深深的吸一口氣。

「請你——回去,」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留在這兒對誰都沒有好處,而且你的新太太——」

「別提任何人,卓爾,」他略帶沙啞的聲啻似出自靈魂深處。「你不想見我,你不願見我,我走就是,與任何人無關,請別提任何人。」

「那麼——你走吧!」她咬著唇說。

「好,我下午回去,」他仿佛是決定了第三次世界大戰般。「我坐下午最早的一班飛機走!」

「謝謝你,」她松了一口氣。「祝你順風。」

「只祝我順風?」他輕笑起來。「你未免太吝嗇了吧?」

「那麼——祝你愉快、健康。」她說。

「重要的是你,」他的聲音認真了起來。「我要你快樂,明白嗎?快樂,不只是臉上的笑容。」

「我會。」她勉強說。

「我說過六十歲的再來見你,」他又笑了。「但誰知道我等不等得及呢?我會非常想念你,卓爾,忍無可忍時。我會再來。」

「不,請別再來——」她叫。

「你真的那麼殘忍!」他輕嘆。

堅白從日本回來時,卓爾仍然覺得自己笑得不自然,雖然她用了兩天時間來準備。

畢群是星期六下午走的,他真能這麼說走就走,卓爾感到握意外。他既然來了香港,她不認為他會這麼「容易」離開,他不是說過,不達目的一輩子也不放手嗎?

他在機場打電話給她,說只要她一個電話,他會立刻趕來。她無言以對——不,是什麼也不敢說。她怕鼓勵了他更鼓勵了自己,這不行。

吧是他就這麼走了,甚至沒有留下他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很諷刺和矛盾,是不是?還說她一個電話他就趕來。

但是畢群就這麼走了,她卻仿佛不甘心似的若有所失。她的脾氣一下子變得好煩躁,好不耐煩連小寶跟她講話她都不願回答。還說一輩子不放手;她只是這麼叫他離開,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她真的不甘心!

人性就是這麼矛盾的。明知事情不可能有結果,她讓他走是理智,他走了她卻不開心,卻——怪他,感情上她認為——既然表現得那麼真誠、深摯,就不該那麼容易走。她是矛盾的。

堅白回來了,她不得不藏起心中矛盾,努力展開笑容,唉!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笑得勉強極了。

「怎麼?你不舒服?或是太累?」堅白一邊換衣服一邊凝望她。「好像病了一樣?」

「沒有事。」她想對他表現親熱一點,卻做不到,一道無形的隔閡在他們之間。「我很好!」

「一定是昨天帶小寶出去玩累了!」堅白愉快的。只要回家,只要見到卓爾,他總是愉快的。

「只不過看了一場電影,怎麼會累?」她遠遠的坐在一角沙發上。「倒是這兩天睡不好!」

「為什麼?」他很意外。「以前你不太鬧失眠的。」

「可能因為你不在,」她淡淡地笑。「香港這地方治安又壞,我緊張。」

「緊張什麼呢?」他失笑。「有佣人,有司機,還有小寶,而目我們這地區治安一向良好,你在嚇自己!」

「也許吧!你知道我喜歡胡思亂想,」她搖頭。「愈想就愈睡不著。」

「傻卓爾,」堅白走到她面前,用雙手捧起她的臉蛋,仔細的端詳著。「恩!真是瘦了哦!」

卓爾一干子面紅心慌,好像捧著她臉兒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想摔開他,卻又驚覺他是堅白,她臉上的神情就愈發顯得尷尬了。

「公事——順利嗎?」她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那是沒什麼困難的!」他吻一吻她的面頰。「公司一切全在軌道上運行,不會出差錯。」

「你這人——我從沒見你認為什麼事有困難,」她忍不往問。「有事困擾過你嗎?」

他凝視她好一陣子。

「有,當然有,」他淡淡地說︰「沒有人幸運得凡事都得心應手.一帆風順的,我當然也遇到不少困難,但困擾和難題,只要沉住氣,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這麼有信心?」她問。

他搖搖頭,笑了一下。」卓爾,近來你總喜歡用挑戰的口吻,你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他半開玩笑。

她心中一驚,不敢再試探下去。

「你疑心病重。」她說︰「我目前不必工作,有太多的時間和精神,自然也盯緊你一些。」

「很喜歡你盯緊我,這是我的幸福。」他說。

幸福——她的心莫名其妙的就砰砰亂跳起來,他們的幸福是不是在受考驗的邊緣?

「只怕——以後你會叫吃不消。」她勉強說。

「你看錯了我,」堅白搖頭。「對我重視的人的重視,我開心還來不及,怎麼吃不消?」

「堅,你向來都是這麼好的嗎?」她幾乎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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