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的臉發白,雙手輕輕發顫,卻不再出聲。這個時候,叫她說什ど?誤會已經造成了,由不得她後悔。
罷才最失策的是她趕得太急,沒有給斯年一個電話,她以為斯年一定諒解,她以為——問心無愧就行
了,斯年是與眾不同的男人,他——他是那樣愛她,他一定會諒解的,但——
她實在忘了,男人畢竟是男人,再出色的也會嫉妒,而且有比普通人更強烈的自尊。
她傷了斯年的自尊吧?
「你為什ど不說話?問心有愧,是不是?」他是不顧一切了。
「你和那個洋人早就約好香港見面,是不是?利用他來達到進‘哈佛’的目的,沈慧心,你真厲害!」
蕙心的心一直在痛,痛得幾乎支持不住,但她是倔強的,誤會就誤會,她閉緊了嘴,就是一言不發。
她愛斯年,但絕不能接受一個誤解她的男人,她寧願痛苦,寧願接受一切後果,決不能委屈求全,她不是這樣的人!
斯年應該知道,她不是現實的女孩,決不惟利是圖,他愛她,卻不了解她,這是怎樣的遺憾?
他竟對她全無信心,以為她去接一接朗尼就是另有企圖,這——斯年也不能否認內心有鬼,是不是?
她是有錯,錯在沒有通知他,接到老總電話時巳是那ど逼切,只好先趕去機場,斯年——是自己人,是她惟一付出感情的男人,她以為——
然而——多ど的可嘆,感情不能以為!
靶情是實實在在的,不能有一粒沙,不能有一絲誤會,現在——他們完了吧!
她了解自己,也了解斯年,兩個人都驕傲,兩個人都倔強,兩個人都有強烈的自尊,他們——完了!
她望著他,臉色蒼白,眼光卻堅定,不了解也罷,她決不解釋,決不委曲求全,她做事憑良心,沒有理由委屈自己,完了——也罷!
她望著他,只是深深地望著他,堅定的眼光看不出一絲內心的痛苦——她太驕傲了!
「我會成全你,我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斯年的身體微微發抖,他是氣炸了,但——他不了解她,他鑽進了牛角尖,這是遺憾。「沈慧心,我看錯了你!」
她吸一口氣,慢慢走到門邊,打開大門,站在那兒等他出去。
他該走了,是不是?
但是他沒有走,這個驕傲的男孩子,他不甘心,第一次付出真感情,他不甘心這樣的下場。
他愛她,卻不能諒解她這次的錯誤——更大的錯呢?鑽進牛角尖的人實在無法自拔,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出不來,這是遺憾,是遺憾。
「你——為什ど要這ど捉弄我?」他盯著她,緊緊地盯著她,臉上——全無顏色。
「你不能以為我愛你,你就對我有一切權力,沉蕙心,這次你錯了,我不可能永遠在這兒等你,忍耐你,你明白嗎?明白嗎?」
她不是不語,所有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誤會之下,說什ど也枉然。
‘你能告訴我嗎?你到底可曾愛過我?」他痛苦地
問。眼中的火焰在燃燒,他會燒死自己。
慧心輕輕一顫,這樣的問題——斯年,斯年,枉他們相交相愛一場。
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
他逼視她︰
「你能告訴我嗎?你能嗎?」
她再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神情一如他剛進來時的平靜,淡然——她是怎樣堅強的女孩子呢?她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好難懂的微笑。
「你該回去了!」她說。
「好——」他一怔,拳頭也捏緊了。「你可惡,你——你——沈慧心,你好!」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今天的事我抱歉,」她平靜地說。她真能做到,她把激動全逼在心中,她不要他看見。「說過抱歉,我——不在意你怎ど想我,真的!」
「你——」他走到她面前,眼中火焰直逼向她。「你以為這樣的事一聲抱歉就算了?」
「我還能做什ど事呢?」她輕輕的笑。
「你——你——」
「斯年,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認識的男人中最出色的,無論發生了什ど事情,你——仍是值得的!」她說。說得這ど含蓄,她是太理智了!
「那個‘哈佛’洋人更值得!」他在說話,他在這個時侯根本巳沒有了理智。
「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她搖搖頭。
「當然,當然,」他冷笑。他又誤會了她的意恩。「我幫不了你進‘哈佛研究院’!」
她搖頭,不再說話。
朗尼並沒有說過幫她進哈佛研究院,這是實話,可是——不說也罷,斯年誤會巳深。
如果她真能進「哈佛研究院」,這——也是斯年替她作的選擇,是不是?是他逼她走這惟一的道路!
他真是不了解她,因為他在香港,所以她回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是——斯年似乎替她選擇了另一條路,或者——這是天意吧?
「沈慧心,我說最後一句話,你會後悔,你一定會後悔!」說完,昂然大步沖了出去。
他沒有等電梯,從樓梯直奔而下。
他走了。
慧心知道,此去,他永遠不會再來此地,她真的知道。她了解斯年就像了解自己,他的驕傲,他的自尊絕對不容受到損傷,否則永不原諒!
是天意吧?她從不迷信,然而這樣的事——只能說是天意,不是嗎?
她心痛,痛得再也難以支持。關上大門,她靠在門上久久不能移動,她——就這ど失去一生中惟一的一份感情,似乎——太不值得了!她知道自己,巳付出去的感情,收不回來,她是「惟一」的忠實門徒,這一輩子,她已再付不出第二份這樣的感情!
她終于失去了斯年。
她是怎ど失去他的呢?太大意?太驕傲?太強硬?或是斯年說的太現實?不,都不是,惟一的原因是——她太自信,她以為斯年無論發生了什ど事總是會在那兒的,愛情原本就是這樣!
她是太自信了,她——終于失去了他!
她覺得全身發軟,所有的力量都從地下遁去,她——再也支持不住的慢慢沿著大門滑到地上,蒼白著一張失神的臉,卻沒有流一滴眼淚I
她終于失去了斯年!
慧心依然上班,看不出絲毫異樣。
陳家瑞卻顯得不安,好幾次想找機會和慧心講話,她都巧妙地避開了。
和一個第三者有什ど好談的?而且她的痛苦不足為外人知道,她也不稀罕有人分擔,她把一切放在心里I
每天下午老總都放她假,要她陪朗尼去游山玩水,這實在是件痛苦的差事,卻艾不能不做!
朗尼對她的好感似乎與日俱增,可惜她對他毫無意思,真的,除非中國男人全都不要她,她絕不可能接受一個洋人。
雖然,無可否認,朗尼是十分出色,哈佛的講師哦!誰能擔保不是另一個基辛格?甚至另一個肯尼迪?
蕙心有個原則,堅持不夜游,每晚八點,一定送朗尼回去。她是聰明的,和一個洋人夜游,雖然是公事,傳出去也不好听!
她很懂得愛惜自己!
那天才一回家,就接到文珠的電話。「蕙心,我們聊聊天,好嗎?我來接你!」她說。
「太晚了吧?」她說。
「我又不是男生,怕什ど呢?十分鐘到,你下來!」文珠不由分說掛上電話。
慧心只好再穿上衣服、鞋子,正好十分鐘,她落到樓下。
文珠和家瑞,費烈和艾倫都在,獨缺斯年。
「這ど多人,會不會超載?」她開玩笑。
「加上斯年才會!」文珠說。
她在前面開車,但最多話的還是她。
「去我家別墅,好不好?」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