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你是不知賺錢辛苦!」他坐在沙發一角。
她看了一下四周,果然開了音樂,他正在看一本科學雜志,旁邊沒有酒,只有一杯果汁。
「賺錢辛苦是男人的事,」她徑自坐下,在他對面。「我要酒!」
「抱歉,沒有!」他不動。
「沒有酒?」她幾乎跳起來。「你能一天不喝酒嗎?你寧可沒有老婆也不能沒有酒!」
「沒有就是沒有,信不信由你!」他淡漠地。
她盯著他看了半晌,掩飾了妒意,只諷刺地說︰
「什麼人使你改變?現在是人比酒重要了?」
他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他對她一直用這種消極的態度。
「我沒有時間跟你討論這個,我有事,要出去!」他說。
「出去?」她不置信地叫。「你分明在等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當我是傻子?」
「隨便你怎麼想,怎麼說都行,」他站起來。「我馬上要走,就是這樣!」
「不許走!」她腦上的笑容消失。「韋思烈,你今天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我說得到就做得到!」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他皺眉。「我去的地方你不適合去,我要見的人你也不會喜歡!」
「什麼地方?見什麼人?」她追問。
他想一想,又慢慢坐下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又改變主意,她從來都不怎麼真正明白他,了解他。
「說說你的電影吧!賣座不錯啊!」他說。
「你當然希望賣座不錯啊,你想要我答應離婚,」她狡猾地笑起來。「可惜令你失望了,我並沒有一炮而紅!」
「是嗎?」他很意外,她豈是肯認輸之人?「你的各種消息不是滿天飛嗎?」
「那不表示紅,離我的理想還差得遠,」她不屑地。「至少得跟當年李小龍一樣!」
「李小龍?」他忍不往輕笑。「你認為自己應該和他一樣?能夠和他一樣?」
「為什麼不能?」她面不改色。「我哪一點不如他?你說,你說,我哪一點不如他?」
「芝兒,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女人自視過高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成就比不上他,你一定不會快樂,你為什麼一定要和他比?」思烈說。
「不和他比和誰比?李穎?」她冷哼一聲。
「李穎——和你有什麼可比的?風馬牛不相及!」他說。神色很是自若。
「你心中不是一直拿我和她在比較嗎?」她說。
「我從來沒有比較過你們,你是你,她是她,你們各有各的優點和缺點,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比什麼?又怎麼比?」他平靜地說。
「誰相信你?一開始你就認定了她是天上的雲,我是地下的泥,你別想騙我,」她冷冷地,怨毒地說,「可是我偏要證明給你看,我才是雲,她是泥!」
「我想——有一些人並不在乎別人眼中的他或她是什麼,而在乎的是自己實實在在是什麼!」他淡淡地說。
「你——什麼意思?」她呆怔一下。
「人為自己活,快樂與不快樂全是自己的感受,別人——實在沒有那麼重要!」他再說。
「你是在提醒我,李穎不在乎我?」她睜大了不妥協、不服氣、不甘心的眼楮。
「我不知道她在不在乎你,我只知道她是個特別的、奇異的女孩子,沒有人能像她,她也絕不像任何人!」他說。眼中有了陽光!嘴角也有了溫柔。
「你總算——承認了,」她臉上有輕微的痙攣,她顯然在努力保持冷靜。「你在等她?或你要去找她?你們常常在一起?是不是?」
「是!」他坦然說︰「我們常常在一起,她來或是我去,聊天或散步,或听音樂,我們常常在一起!」
「你也因為她而不再喝酒?」她盯著他看,仿佛在看一個好陌生、好遙遠的人。
「酒——只是孤獨寂寞中的一點陪伴,一點精神寄托,我原本不是酒徒!」他說。很真實地。
「好,很好,」她的臉變得發青。原來他們兩年的婚姻只使他更孤獨,精神無所寄托。「思烈,你知道嗎?我比較喜歡听你說真話,真的!」
「在不傷害人的原則下,我總是說真話!」他說。
「好一個不傷害人的君子,大丈夫!」她突然笑起來。「思烈,原來你是這麼仁慈,偉大的!」
「芝兒,我願對你道歉,我們無法把關系弄得更好,我們實在不很合得來,」他誠懇地說︰「事實上——芝兒,這件事你也得負一點責任!」
「當然,我行為不端,不守婦道,我的男朋友猶如小型聯合國,」她還是笑,非常陰沉,難懂地笑。「我令你的丈夫尊嚴大受損傷,是不是?」
「過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他說。
「將來的事提也沒用,」她立刻打斷他。「除非不是她——李穎,否則我們就一輩子拖下去了!」
「你有什麼理由針對李穎?」他皺眉。「人家從來沒有惹過你!」
「活在世界上若沒有一個對手是件無趣的事,我喜歡刺激,不喜歡平淡,我已認定了李穎是我的對手,惟一的,說什麼我也不會放棄的了!」她笑。她說的是真話嗎?上帝,她只是忌妒得快發瘋了!
「你不正常,芝兒!」他低吼著。」是的,我不正常,我知道,」她哈哈大笑。「所以我會去找潘少良,我們來一個——嘿,交換舞伴?」
交換舞伴?是這樣的嗎?
☆☆☆
寒流來了,氣溫驟然下降到八度左右,在李穎的陽明山家里更是冷得厲害,開了暖爐,燒了火盆,李穎還是縮在被窩里不肯下床,大概瘦的女孩子都怕冷吧,她一直說自己欠缺脂肪。
「今天不寫稿?今天不去梯田散步?」母親站在她房門邊微笑,她深知女兒怕冷的毛病。
「想謀殺我嗎?」李穎哇啦哇啦地叫,依舊縮成一團。「我的手腳已經結冰了!」
「這麼夸張,再多寫點小說,你就快真假不分,現實幻想不明了,」母親搖頭。「快起來,晚飯吃牛肉火鍋,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說好了是牛肉啊!」李穎笑。「可不能用羊肉來騙我,我一聞到羊肉就想吐!」
「說得好像羊肉不要花錢買!」母親打趣。
「媽——」李穎撒嬌地眨眨眼,望著母親。無論她在外人面前是怎樣冷傲的人,面對母親,她只是二十四歲的女孩子。「我想——」
「你想要我打電話叫思烈來,是不是?」更是知女莫若母了。「這麼冷,開這麼遠路的車!」
「有牛肉火鍋吃,還能看見我,零下八度也值得來啊!」她嘰嘰呱呱地嚷。
「你自己打電話!」母親搖搖頭。無論如何她是上一代的人,思烈再好,再出色,始終是別人分居的丈夫,她絕對忘不了這一點!
「媽——」李穎嘟起嘴唇。
客廳里電話鈴突然響起來,母女對望一眼,會有這麼巧的事嗎?思烈打來的?
母親匆匆去接電話,李穎卻豎起耳朵听,一邊听還一邊高聲問。
「是誰?誰打來的?思烈嗎?」
母親講了幾句就掛上電話,立刻又回到李穎房門邊。」穎穎,翠玲生了一個兒子,是方同文打來的。」母親皺皺眉。生兒子為什麼皺眉,是喜事啊!「你——要不要去看看,在醫院!」
現在看什麼?產婦是要休息的,外面又天寒地凍,我明天才去!」李穎不想動。
「可是方同文說——翠玲情況不大好,失血過多!」母親擔心地。「你們是最好的同學,應該去看看!」
「失血過多?」李穎嚇了一跳,寒冷也忘記了。「危不危險?這是什麼原因?媽,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