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安什麼心,我說你全是多余的,」她放下吹風機。「張正浩和我之間,就像‘一’字這麼簡單,這次你是自作聰明了!」
「是不是自作聰明馬上便可分曉,」他促狹的望一望窗外。「等會兒你可以看見他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回來,我的話馬上就可以得到證明!」
「你簡直無可救藥!」雅之對著鏡子望一望,頭發樣式吹得很好,很自然。他不理會她的話,吹一聲口哨,又是搖頭又是贊嘆。
「你是長得挺標致的,難怪張正浩那呆子著迷,」他嘖嘖有聲的說︰「若我不是定力深厚,不是超越了感情的智者,我伯也逃不過!」
「簡直——越說越不像話,」她脹紅了臉。「我回去了,不听你的胡說八道!」
「喂,喂,喂——」他一個箭步沖到門口。「好不容易把你請來,怎麼能走?一天的節目還沒開始呢!」
「誰答應了什麼節目?」她沉著臉,心中卻是愉快,一天的節目,和他共同擁有的啊!
「誰稀罕答應?」他癟癟嘴,盯著她。「我和你是心有靈犀,是早有默契的,是嗎?」
「自說自話兼皮厚!」她笑了。他那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令她的愉快浮到臉龐上,他是令人難以拒絕的男孩!
只是——她接受的只是友誼,單純的友誼!
他又半眯著眼在打量她,上上下下放肆的張望,又不知道他心中打什麼鬼主意。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他說。果然十分放肆。
「剛才在你宿舍會客室里看見你濕頭發的樣子,嘿,幾縷黑黑的頭發貼在雪白的脖子里,真性感!」
性感?哦!看他在說什麼?雅之這麼大了,清清秀秀的她從沒和這兩個字拉上關系,性感,該是濃濃艷艷,高頭大馬,三圍豐滿的人,她像嗎?
「斯亦凡,你再這麼不正經我就走,」她紅著臉提出警告。「我不喜歡這種過分的玩笑!」
「玩笑?我千分之一千的正經!」他舉手發誓,臉上竟沒有惡作劇的神情。「你別以為性感是肉彈型女人的專利,在我眼中的性感只是一種有韻味的、令人心動的感受,你可別把我的意思想歪了!」
「無論如何我不喜歡這兩個字!」她眼中又有了笑意,性感只是一種有韻味、令人心動的感受,是她想歪了吧!
「你不喜歡,這兩個字依然存在,我不講,而心中仍然這麼想,這有什麼不同?」他皺著眉望著她。「你不喜歡一個人——心中想什麼就說出來的誠實人,你喜歡虛偽?」
「也不是,只是——性感往往使人聯想好多其他的事,」她搖頭。誰喜歡虛偽呢?「而這個時代的人已把這兩個本來不錯的字用壞了!」
「你對文字太敏感了!」他笑起來。
「忘了我是中文系的?」她隨手擺—擺頭發,那又是個好有女人味的動作。
他想說什麼,忍住了,他發現雅之是個內心相當固執也相當保守的人,她完全不像來自熱帶地方的女孩,更沒有一些僑生來到台灣、遠離父母的管束後的放浪,因為她念的是中文系吧?
「忘不了你是把海外中國文化發揚光大者!」他說︰「喂!等我們看見張正浩經過之後就開始工作!」
「工作?」她听不懂。「什麼工作?」
「你足可勝任愉快!」他微笑著指指窗外。「別出聲,躲到窗簾後面,他回來了!」
「雅之並不關心正浩的樣子,卻又不想被正浩看見自己又在亦凡的屋子里,她迅速的躲到窗簾後面,亦凡已輕輕為她掀開一角窗簾。
丙然是正浩,果然是一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樣子,那張善良正直的臉龐,看來陰沉沉的,毫無光彩,他——怎麼了?只因為找不到她就如此?他怎能這樣輕率就付出自己單方面的感情?他怎麼有把握對方一定會接受?哎!這個在功課上那樣出色的男孩子,在這方面怎麼卻這樣傻、這樣盲目?他豈不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他以為……以為……雅之該等他?她心中十分懊惱,正浩這樣子,可是以往自己的隨和鼓勵了他?以後她是否該改變對正浩的態度?或是暗示的拒絕他?「是不是?」亦凡吐出一口長氣,倒進沙發里,他臉上的神色有著奇怪的夸張與不自然。「我可沒騙你吧?張正浩像面臨世界末日似的!」
雅之沒有理會他,卻真的開始心煩了。這是她不希望見到的情形,在感情的事上,她絕不想傷人,但,看來正浩已經受到傷害了,是嗎?她該怎麼辦?
「怎麼?何雅之,你舍不得?你心痛了?」他促狹的,「你可以去安慰他呀!」
「別這麼缺德!好嗎?張正浩又沒得罪過你,他也未必一定是去找我的,你何必故意把事情搞得這樣別扭——舍不得什麼呢?你似乎專要想辦法去刺激他似的,真莫名其妙!」她說。
「嘿!脾氣發到我身上來了,」他裝出好委屈的樣子。「我做錯了什麼呢?」
雅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心中不平靜得厲害,卻也沒再跟他斗嘴,這件事也不能怪亦凡,她是很冷靜、很理智的,不安和激動也只是一剎那!
「對不起,」她微微一笑,溫柔而真誠。這不該怪亦凡凝望她一陣,,臉色也變得更正經,更嚴肅。
「我並非有心和張正浩過不去,他踫釘子,他失望,全是他的事,」他盯著她慢慢說︰「我只是——不想使你尷尬,你不是一個善于拒絕的情場斑手!」
雅之眨眨眼,開始了解,也開始感激。亦凡真真假假,夸張的言辭之下是絕對的善意——對她。「事實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抿一抿唇,坦白的說。這一刻她有個奇異的想法,亦凡就像一個可以訴說,可以分擔的哥哥一樣。「我從來不曾對他——我不知道他心里怎麼想,這麼久,我根本不曾和他單獨相處過!」
他了解的展顏一笑,雅之的坦白帶給他十分溫馨的感覺。從來沒有女子這麼對待他,她是可愛的,可愛得就像——小妹妹!
「我相信不關你的事,是他一廂情願,」他過來坐在她旁邊,拍拍她的手安慰著。「你可以不理會他,對一個你完全無意的男孩子,你的態度可以強硬一點!」
「但是——」她為難的眨著眼,怎麼說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溫柔的再抬拍她的手。「你不願意傷害他,又不好意思告訴他。可是,這種事不能敷衍,不能拖,否則會帶給自己更大的麻煩!」
「我跟他天天見面,他是助教,又不是那種輕佻的人,」她說的完全是真心話,對亦凡——一個像哥哥般的人不必再有所保留,有所顧忌吧?「如果太直、肯定的做法,我真的做不出,何況他也沒有對——我表示過什麼!」
「表示?」他不同意的輕叫起來。「他還不夠麻煩你嗎?常常陰魂不散的就夠討厭了,是不是?」
「你對他到底有什麼成見?」她突然問。亦凡呆一下,成見?是嗎?
「簡直開玩笑,」他笑起來並不很自然。「我跟他連話也沒說過一句,有什麼成見呢?我只不過是替你生氣,牛皮糖似的,一個男孩子成天纏住你,我替你煩!」
「也——沒有那麼嚴重,」她把心中的懊惱拋開了。「張正浩從沒有煩到我,是我自己覺得窘!」
「何必替他掩飾?」他抓起她的手,若有所思的端詳半響。「這樣吧!何雅之,我免費、無條件替你出頭,替你做惡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