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政大外文系的,外文系教你做沙發?釘書桌?放大照片?」她望著他。
「這與學校有什麼關系?」他得意的笑了,露出整齊又健康的牙齒。「只要我感興趣的東西,我看一看就必能自己做,根本是好簡單的事!」
「講得自己像天才!」她開玩笑。
「難道你不以為我是天才?」他傲然的。「在我眼里,天下沒有做不到的事!」
「越說越狂。」她搖頭。突然間,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她不是來跟他胡扯的,她該去張正浩家里參加同學的烤肉會,她竟莫名其妙的跟這不熟悉的男孩子瞎扯了一大堆,真是離譜。她站起來,預備離開。「我要——」
「不信?」他根本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雖然我的廚房還沒修好,我也能做出好的牛排來,你留下來試試!」
她又皺眉,怎麼回事?他們甚至不是朋友,留下來試他的牛排?「我不——」
「嘿!你穿了條特別的裙子,」他像發現了新大陸般。「我從沒見其他人穿過。嗯!穿在你身上很有美感,等著,我立刻替你照相!」
話沒說完他已奔回臥室,立刻又沖出來,手上已拿了照相機和閃光燈。
「我的照相作品從來沒參加過展覽或什麼沙龍比賽,但技術絕對一流!」他左左右右的取角度了。「我照相貴乎自然,你可以繼續說話,別想著是在照相,我一定能照出你的性格來!」
「照相照性格?」她笑了。這男孩講的話都與眾不同。
「難道照相只照臉蛋嗎?」他一邊已 嚓、 嚓的在照了。「那和照相館的老板有什麼分別?」
「你是攝影狂?」她打趣。
「若你是廣東人,該懂得‘發燒友’,我對攝影——狂熱得像發燒!」他還在不停的照。「你是僑生吧?」
「我是浙江人!」她搖頭。
「哦!華僑是浙江人?」他意外的。「我以為你多半懊是廣東、福建、潮州人什麼的!」
「浙江人還不少呢!」她笑。「喂,別照了,我越來越不自然了!」
「好吧!」他透一口氣站直了。「剛才拍到不少好鏡頭,下次你會看見你已經在我牆上了!」
「用照片來當壁紙也是件別致的事。」她說。她又忘了要離開的事。
「別貶低了我的藝術,照片當壁紙!」他放下相機。看一看她,突然睜大了眼楮。「喂,你叫什麼名字?上次說的我已經忘了!」
「完全沒有禮貌!」她並不真的介意,她根本沒當他是朋友,若不是程子寧說起他,她可能早忘了他。
「有什麼關系?我記得你這張臉,你這個人,你這條特別的長棉裙就夠了,名字重要嗎?」他搖頭。
「若是不重要,你可以拿我當程子寧,拿程子寧當我,」她好笑的。「我也可以當你是別人!」
「完全沒道理。我就是我,你就是你。無論用什麼名字,人都不會變!」他不同意。
「那你就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她開玩笑。「記住這張臉,這個人,這件棉裙好了!」
他皺皺眉,拍拍額頭,倒在沙發上好半天不出聲,
然後突如其來的大叫一聲。
「何雅之!」他再叫︰「你叫何雅之,對不對?我還說過人如其名,我記起來了!」
雅之有些高興,他終究還是記得她的。
「程子寧說謝謝你!」她故意岔開話題。
「她——」他臉色有點特別。「是個麻煩的家伙!」
「她對你很熟悉,你的事都是她告訴我的!」雅之說。「我有了免費的義務宣傳員!」他不以為然。「你和她根本不同,你們是同學?」
「不,她是念商專的,我念中文系,在台大!」她說。
「哦!中文系!」他點頭。「做首詩來听听!」
「開玩笑,你以為我是電腦?說做就做!」她笑。
「不能出口成章,怎麼對得起你的教授?」他半真半假的。「我這外文系的,莎士比亞詩里任何一段都能倒背如流!」
「背誦和創作怎麼相同?」她搖頭。
「奇怪的是,你是僑生,怎麼選中文系念?」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變得嚴肅了。「你可以選包好的!」
嚴肅的他又是另一番氣度,另一種神色,他讓人感覺到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我已經選了最好的!」她立刻說,很認真的。「還有什麼比念自己國家優美的文字更美、更好?」
「你倒很有優越感嘛!」他望著她。
「也不是優越感,也許是從小生活在別人的國家里,別人的土地上,對自己國家的文字及一切都特別向往!」她一本正經的說。
「以前你中學念什麼的?」他問。是關心?或只是感興趣?他嚴肅的臉上看不出來。
「英文!」她微笑搖頭。「我也喜歡英文,因為它使我能接觸並了解更多其他知識。因為我父親是中學校長,我能很容易的得到美國大學的學位,但我放棄了,英文只要能讀、能講就行了,不需要太好,我認為值得包深入研究的只是中文!」
「很令人敬佩!」他笑。
「不必給我戴高帽,我學中文還有一個目的——我想學成後回去幫父親忙,讓他的學校能有正正式式的中文老師,能讓更多我們的孩子認識我們的自己的文字!」
「越來越偉大了嘛!」他開玩笑。
「小小的志願說什麼偉大!」拍拍裙子,又想起張正浩和烤肉會,她答應了的,不能失約。「我得走了!」
「走?不是說好了吃牛排嗎?」他皺眉。
「今天不行。」她溫和但肯定的。「我和同學約好了的,若不是你的房子吸引了我,我早已到了同學家里。」
「你的同學在附近?」他盯著她,沒有表情。
「就在這條巷子,張正浩,你知道嗎?」她說︰「他是我們助教,請我們同學吃烤肉!」
「是他!」他笑了!不知道他笑什麼。「原來是他!」
「他——很好笑?」她發覺了。「你似乎不懷好意呢!」
「笑也不行?」他不承認。「對一個男孩子,我沒有興趣去不懷好意!」
「但是你笑得特別!」她堅持己見。別看她年輕,她內心信念倒是十分堅定的。
「好吧!我知道他那個人,」他妥協了。「他是那種痴心專一、至死方休的男孩!」
「這有什麼不好?有什麼可笑?」她不以為然。「世界上的男孩子那能人人像你!」
「我又有什麼不好?」他似乎大驚小敝的。「有人對你說了我什麼壞話?」
「不需要!」她淺淺一笑,指著牆上的照片。我眼楮看見的,全是不同的面孔。」
「這又怎麼樣?成了我的罪證?」他半開玩笑。
他一直在講話,她也沒辦法就這麼離開。
「至少,你是個令人敬而遠之的危險人物!」她說。
「小女孩就是花樣多!」他作狀的嘆一口氣。「在你面前,我是再無希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