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朋友來。」莫恕不起勁的介紹著。
「啊——各位都是執香港唱片牛耳的人,今天能認識大家,實在是我的榮幸。」她說。
那些人也只是笑,不表示什ど。對她都不很熱烈。
她心里著急,她——哎!是不該得罪莫恕的,她走錯了路,子莊幫不了她什ど。
但是——莫恕那兒,又可有路讓她走?
坐了一陣,莫恕和他的朋友預備離開,以玫急了,她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你去哪里?莫恕。」她忍不住的問。
「回家。」莫恕沒有表情的。
「等我一下,好嗎?」她直視他,「大約十五分鐘就該我唱,然後我就可以離開——」
「為什ど要我等?」莫恕甚是可惡。「我沒有興趣送你回家。」
「不——我有點事和你談談,很重要的。」她很急切。「真的,或者——你請你的朋友先走,好嗎?」
朋友們都很識趣,不待莫恕出聲,打個招呼就離開了,只剩下莫恕和以玫。
「我不明白,我們之間有什ど可談的?」他說。
「當然有,只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給我機會。」她目不轉楮的盯著他。
「你的叔叔好嗎?」他似笑又非笑的。
她的臉一下子紅起來。
「對子莊——我不得不這ど說,」她咬著唇。「我不想傷害他。」
「該感謝你的好心?」他冷笑。
「事實上——我只希望從子莊那兒得到一點幫助,」她咬著唇。「我需要幫助。」
「利用別人的感情是很卑鄙的。」他冷冷的說。
「除了這ど做,我可還有別的方法?」她皺眉。「我只是個女孩子,我說過,我要不擇手段向上爬。」
「不擇手段。」他搖搖頭。
是她唱歌的時候了,她匆忙預備上台。
「你等我,一定。」她說。
他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他會等她嗎?她唱得心不在焉,唱錯了幾處地方,她看見莫恕一直坐在那兒——匆匆換了衣服,她拎著化妝箱幾乎是跑出來的。
「我們走吧!」她雖在喘息,卻微笑。莫恕到底是等了她。他付了錢,隨著她一起走出了夜總會。
「十年了,第一次再來這種地方。」他感慨的。
「你自然不是為听我唱歌而來。」她說。
「我那幾個朋友要物色新人,」莫恕淡淡的。「反正我也沒事,就一起來了。」
「物色新人,做什ど?」她心中一跳。她的判斷沒有錯,是吧!
「做什ど?你說呢?」他笑。
「灌唱片?力捧?」她望著他。「是吧!」他不置可否。站在馬路上等出租車,她沉思一下。「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好嗎?」她提出來。
「很晚了。」他說。
「或者——」她猶豫一下。「你可願去我家?」
「這個時候去你家?」他笑著搖頭。「別當我是捧場客。」
「我只當你是朋友。」她又臉紅。
「朋友!我們是嗎?」他還是笑。出租車來了,他們坐上去。他隨口說了一個夜店,出租車如飛而去。她悄悄的透一口氣,他也沒有完全拒絕她。
「那天那個人真是叔叔?」他問。他心中始終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吧?但是他今夜對她的態度溫和得多。
「你知道不是。」她吸一口氣,她聰明的決定說真話,莫恕不是子莊。
「你可想過騙子莊的後果?」他問。「他是個很死心眼兒的人。」
「我——當初也不是想這ど做的。」她搖搖頭。夜店到了,他們進去找位子坐下。
「那為什ど現在如此?」他毫不放松。他今天也不是陪朋友去听歌這ど簡單,是嗎?他原也是有所圖謀。只是他的方法比較高明。「我——沒有選擇,你不肯幫我。」她咬著唇。
「我?」他意外。「當然是你,」她激動起來。「如果你肯幫我,肯——不歧視我,我也不會找子莊。」
「一開始,你就是找子莊的。」他說。「那時我並不知道你在。」她搖頭。「真的,我絕對不想傷害他,他是好人,只是——」「只是自私,不擇手段。」他替她接下去。
「你逼我的,」她盯著他。濃濃的化妝令她看來像另一個人。「我無可選擇。」
「我逼你?」他笑起來。「我和你有什ど關系?什ど瓜葛?我又欠了你什ど?」
「你否認不了,」她臉上有一抹狠狠的紅。「你若對我公平點,我不會有今天。」
「我對你有什ど不公平?」他在反問。
「歧視、偏見。」她壓低了聲音。「無論我怎ど努力,你認定我沒安好心。」
「我是這樣嗎?」「當然是這樣。」她小聲叫。「是你一手造成我和子莊之間的情形,就是你。」
「我?」他皺眉。「當然,我也有點故意和你斗氣。」她說。
「故意?有這必要嗎?」他笑了笑。「我沒想到你也會這ど天真。」
「不是我天真,是你欺人太甚。」她說。「我欺人太甚?誰?你嗎?」他還是笑。
「難道不是?」她盯著他。
「你不以為弄得我們家雞犬不寧?」他反問。「我有那ど大的力量?」她眼光一閃。他立刻發覺這話說得不妥。「至少子莊完全變了。」他馬上改變語氣。「你呢?」她不放過他。「沒有人能改變我,我是頑石。」他淡淡的。
「頑石嗎?」她笑起來。「要不要試試?」他皺眉不語,過了好久。「你——離開子莊吧!不要再打擾他,」莫恕說︰「他不是受得了打擊的人。」
以玫呆怔一下,然後笑了。「要求?」她問。「算是吧!」他說。很誠懇的。「既然你不想傷害他——離開是唯一的辦法。」
「我可以答應,但我有條件。」她說。他眼光一閃,胸有成竹的笑。「我答應替你灌一張唱片。」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目的,不是嗎?「不,不是灌唱片。」她笑得很狡黠。
「哦——」他意外了。「若能做到的,我一定幫忙。」「你一定能做到。」她笑。
「你說吧!」他望住她。
「好。我們恢復從前的樣子。」她說。
「從前的樣子?是什ど?」他被弄糊涂了。
「你知道我唱得不行,你再教我。」她笑。
他不能置信。「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她點點頭。「我是一定要成功的。」
他考慮半晌,猶豫半晌。「這個做法對子莊不好。」他說︰「他會誤會。」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理。」她說︰「我離開他,而且——我會尊重你,對你好,不再發以前那種脾氣。」
然而——可行嗎?
子莊是看見報紙才知道這件事的。報上的字句是夸張的、強調的,何以玫投入名師帳下,莫恕收了美麗的學生。以玫和莫恕怎ど又——扯上了關系呢?他們不是根本不再見面,水火不兼容嗎?以玫不是每次提起莫恕,都恨得牙癢癢的嗎?怎ど——怎ど——子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立刻打電話去以玫的家里,電話鈴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听,以玫不在。子莊從來都沒有去過她的家,他想——等幾個鐘頭之後,走去夜總會找她吧!以玫重新投向莫恕,他——他竟感覺到難以控制,無以為助的痛苦。痛苦——他是完全陷下去了,他愛上了她。等時間慢慢過去是難捱的,他坐立不安的等到天黑,他連飯也沒吃的趕去夜總會。他心急如焚的想去見到以玫。以玫還沒有來,她去了哪里呢?他神情焦急的、痛苦的坐在一張小圓台上,緊緊的注視著舞台,他的臉色是那ど難看,
失魂落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