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他?我什麼時候騙他了?」她不依的嚷。「難怪你對我有偏見,我騙他,幾時呢?」
「你自己比我清楚。」他說。
「于是你就支開他,不許他再教我?」她非常聰明。「寧願自己出馬,也不要我接近他?」
他只是不置可否的笑。
「你當我是什麼人呢?莫恕。」她突然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撒嬌似的。「你當我是什麼人呢?在你心目中,我大概是不屑一顧吧?嗯?」
他還是那樣笑,似乎——默認了。
「好,原來你肯教我是算計我。」她坐在他沙發的扶手上。「你也沒安什麼好心。」
他的笑容消失,眉心漸漸聚攏。
「你認為我沒安什麼好心?」他望著她。
她呆怔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難道——不是?」她是聰明的,很快就說︰「你怕我傷了子莊的心,對不對?」
「子莊年紀比你大,卻未經世故。」他說。
「你呢?」她忽然嫣然一笑。「你不怕我傷你心?」
他凝望著她,好半天,才慢慢的笑。
「你認為有本事傷得了我?」他反問。
「你認為我不行?」她挑戰似的揚一揚頭。
「不是不行,」他夷然一笑。「是根本沒有機會。」
「機會?你不給?」她不退縮,她不簡單。
「你認為我該給嗎?」他說。
「難道除了林雅竹,世界上沒有其他的女孩子能吸引你?」她是大膽率直的。
「我這麼說過嗎?」他似笑非笑的。
「我比她年輕,我也漂亮,難道你看不見?」她挑戰的盯著他。
「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子實在太多了,然而——和我有什麼關系?」他不直接回答。
她微微有些色變。
「你——又驕傲又可惡。」她狠狠的說。
「你還太年輕。」他搖頭。「有些事你只看見表面,沒有看見內心。」
「我知道你,除卻巫山不是雲。」她不屑的笑。
「我不是情聖,林雅竹再走到我面前我也未必再看她一眼。」他說,這是真話?
「扯謊,你為林雅竹頹喪不振到如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叫。
「全世界的人不是我,」他淡淡的笑。「我的事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你敢說你不再愛她?」她不服氣的。
「我愛與不愛為什麼要告訴你?」他心平氣和的。
「你——」她一窒。「你這人真可惡!」
「練你的琴吧,名成利就對你比較實在,比較重要些,陳年老事幫不了你。」他說。
她恨恨的跺一跺腳,走回鋼琴前。
「總有一天我要把你這個人的心挖出來看看,」她說︰「或者你根本沒有心。」
「也許,我也懷疑我到底有沒有心。」他笑,完全不在意的笑。
她坐下來叮叮咚咚的亂彈了一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心練琴。莫恕坐在那兒,就是莫名其妙的影響了她的情緒,雖然他是老師。
「今天不練了。」她猛然站起來。
「同家嗎?」他也站起來,並不意外。
「誰要你管?你根本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她狠狠的從皮包拿出一個信封,是學費,用力放在鋼琴上。「你何止沒有心,你根本不是人!」
以玫說完了,大步沖了出去。「砰」然關上大門。她——怎麼了?為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為什麼罵他?她可是——不正常?
子莊踫不到以玫,每次回家她總是已離開,他心中不安和思念一圈圈加大了。
他是忙,然而以玫會不會故意避開他呢?想著這件事,他幾乎是痛苦了。
而且——他總覺莫恕和以玫之間的情形有點特別,有點不尋常,卻——也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這兩天他工作的時候也變得有些恍惚,他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他決定找以玫談談——說是尋求答案吧!他提早回家,卻不上樓,不安的等在樓下,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
以玫到底要練多久的琴呢?她和莫恕之間沒有約定嗎?莫恕任她停留到幾時?
望著那道樓梯,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以玫為什麼不下來?以玫為什麼還不下來?除了練琴、唱歌,他們還——還做什麼?
他們會做一些——其他事嗎?會嗎?,
然後,他終于看見了以玫,她怒氣沖沖的從樓梯上下來,她沒看見子莊,一直往前沖。
「以玫——」子莊叫。
以玫呆怔一下,停下腳步。
「以玫,」子莊追上前去。「我等了你好久。」
「等我?」她眼珠兒一轉,笑了。「什麼事?」
她的怒氣似乎在看見子莊的時候消失了。
「我——好多天沒見到你,」他有些難為情的搓著手,那斯斯文文的臉兒早已紅了。「我有些事想——想和你談談,你——有空嗎?」
她想一想——為什麼不和子莊談呢?或者可以借子莊刺激或試探一下莫恕?
「有空。」她笑。「我們現在去?」
她的手臂穿過他的臂彎,親熱的挽住他。
她下意識的抬頭向四樓望望,那是莫恕家的客廳,她似乎看見一個人影——她笑了,她是看見一個人影。
子莊簡直可以說是興奮,以玫這麼挽住他,他不但快樂還驕傲,真的,是驕傲。
以玫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有一抹在別的女孩子身上難找到的野性,非常特別。他就是喜歡她那種似笑非笑,又似有情的笑容。
他們找了一家餐廳。
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西餐廳有著很不錯的情調,只是因為下午,人很少。
他們在角落里找到一張高椅背的卡座。
叫了咖啡,以玫忽然從對面移到他旁邊,很親熱的倚著子莊坐。
「子莊,最近真是忙得那麼厲害?我好久都沒看到你了。」她說。
「哎——是忙,我今天特別提前回來的。」他有些緊張,又有十足的喜悅。
「是不是想我?嗯?」她凝視著他。
「以玫——」他的瞼一紅,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笑了,滿有把握的笑了。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她小聲說︰「我總是在家的,我們可以出來見面。」
「我——我——怕不方便。」他結巴的。
上一次他要送她同家,她不是說不方便嗎?
「傻瓜,」她指指他鼻尖。「有什麼不方便呢?我怕的只是——莫恕。」
「莫先生?」他好意外。「他怎樣?」
「你真不知道?」她皺皺眉,坐直了。「莫恕——很不喜歡我接近你。」
「是嗎?」他問。立刻又否定了。「不會,不會,莫先生不會理這麼多事,而且我這麼大了。」
「我顧忌的是不想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她說。
「但是我——」他想說喜歡她,那幾個字梗在喉嚨口就是出不來。
「我知道你對我好,」她瞄他一眼。對子莊她真是把握十足,對莫恕——咦?她為什麼
要說對莫恕?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莫恕——是老師。「但是——我始終覺得莫恕肯教我是為分開我和你。」
「不會吧?」他遲疑著,莫恕是對她有成見,莫恕用這種方法分開他們?「你為什麼這樣想?」
「他暗示過。」她咬著唇說。
「暗示?」他問。
「他一定認為我不好,不適合你。」她說︰「他或者覺得你應該認識一些名門淑女。」
「什麼名門淑女。」他輕輕拍一下桌子。「荒謬!」
侍者送來咖啡、點心,他們暫時停止談話。
「他不大說話,我不能知道他心中怎麼樣。」她說。
「平日你們上課——他也不說話?」他問。他還是覺得以玫和莫恕之間有點特別,他好奇。
「除了教樂理和練唱,他從不說在音樂以外的話。」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