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在上面若無其事。
吊上來前副導演已經告訴他該怎麼做,他們要拍的是什麼,雖說並不很高,但是小周仍舊大驚小敝,這個鏡頭以前不知道拍過多少次,現在還有什麼可怕的?
導演下令開拍,于是,一組組鏡頭順利拍下來。看導演的模樣,知道他是相當滿意的。
中午,杜非被放下來休息、吃午餐,他的情緒似乎也因為今天工作順利而特別好,跟工作人員有說有笑的。午餐後休息一小時,他又被吊了上去。
這次要拍一個「動」的動作,他會被慢慢放低,放低,然後在相當的高度時「威巴」會松開,他翻一個筋斗到一堵矮牆上。
「是不是拍古老的飛檐走壁?」杜非在上面打趣。
「拍完你就知道。保證是前所未有。」副導演笑。
「那豈不是空前絕後?」杜非大笑。
開始拍攝了「威巴」跟著攝影機慢慢放低,杜非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神經,他得一個筋斗翻過矮牆——導演暗示他要開始動作了;就在這個時候,他腰間的「威巴」扣子松了,松得太早,早得導演只在暗示,而沒叫開始動作時。這其間相差也不過十來秒鐘,結果卻是天差地遠。杜非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急速的往下墜,然後听見四面八方的驚呼,接著是腳踝一陣劇痛,一陣前所未有的昏眩,他便失去知覺。
這失去知覺的時間並不長,可能幾十秒鐘,可能一分鐘,他立刻清醒過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侵襲著他,他覺得自己全身像渙散了一般,他忍不住的申吟起來。
導演、副導演、小周,還有好多工作人員都圍著他,從小周和所有人的臉色他看得出,他一定傷得好重、好重,小周的臉色比紙還白。
「已經——已經叫了救護車,」導演的聲音在抖。「馬上來,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忍耐一下,希望——希望不會有大問題。」
杜非咬緊牙關,申吟卻還是不停地從喉嚨發出來,太痛苦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我到底——傷了哪里?」他軟弱的。
「我們想——是腿或腳。」小周臉上掠過一抹恐懼——恐懼?!
杜非盡了最大的努力,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老天!他幾乎再一次昏過去,那右腳——幾乎前後倒轉了,好家誰用殘酷的方法把他的腳扭轉一般,他的腳——完了,是不是?那景象實在太恐怖,前後倒轉的腳——心中一驚,人又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彷佛一直有很多人、有很多聲音,又很忙亂似的,他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又做了許多夢,夢中呢——似乎只有一個人,是的,只有一個人,!他的夢中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然後,他醒過來,發覺自己躺在醫院的白色病房里,右腿已上了石膏,吊得高高的,劇痛減低了,只覺得麻木——是打了止痛針吧?
房間里擺滿了花,卻沒有人。
小周呢?小周應該陪著他,除了杜非每月付他錢外,他們之間還有一份情誼,小周呢?難道因為他受了傷,不能再拍戲,小周就離他而去。
「小周——」他叫。發覺自己的聲音微弱得,連自己也听不見。「周信義——」
沒有人來,難道沒有人听見他的聲音。
他們應該替他請特別護士的,是不是?他付得起錢,他們為什麼不做?那些沒有良心又沒有大腦的家伙,只想靠他賺錢,他一有難,那些家伙就跑光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簡直該毀滅才對。
又過了一陣子,房門輕響,有人進來了。他費力的望一眼,是小周陪看一個女孩子——女孩子?!他的心一熱,但——立刻又變冷了,是心穎。
「杜非——」心穎顯然被嚇壞了,她臉青唇白,手腳發抖。「杜非——怎麼弄成這樣的?」
話一出口,她就哭了。
杜非心中很感動,因為心穎的淚是真誠的。
「我——並不太嚴重,都是輕傷。」他微軟的聲音說。
「還說不嚴重?」小周的臉發青,雙眼深陷。「昨天送來時——簡直嚇死人,腳不說,肋骨也斷了兩根,還有腦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到震蕩!」
「杜非——」心穎在床邊哭得一塌糊涂。「你——你——」「我不會有事,你放心。」杜非說︰「我——是打不死的杜非,記得嗎?」打不死的杜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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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穎陪了杜非整整一夜,擔心害怕的坐在床邊,望著發高燒,昏昏迷迷,滿口囈語的杜非,心中理智與感情也激烈的交織著。
是感情與理智。二十二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麼矛盾、這麼痛苦、這麼難以下決定,不過——也都過去了,天亮之後,她吩咐了特別護士,然後悄然而去。
她沒有回家,直奔到倩予那兒。
睡眼惺忪的倩予詫異的替她開門,不明白她為什麼這個時候淚流滿面的站在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心穎,」倩予一把抓住她冰冷顫抖的手。「你怎麼了?什麼事?快進來,你——從那里來的?」
心穎只是搖頭,不停的搖頭,淚水也不停的流。
「心穎,別嚇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倩予抓住她的手不放。「我昨天深夜才從美國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心穎,你說話啊!」
心穎慢慢的收住眼淚,慢慢的使自己平靜下來,臉色卻還是十分蒼白。
「我不管你有多恨他,也不管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必須隨我走一趟。」心穎說得斬釘截鐵。
「什麼意恩?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倩予問。
心穎深深吸一口氣,抽噎的說︰「醫院。」
倩予皺眉。心穎沒有不正常吧?隨她去醫院?去做什麼?或者——誰?
倩予的心莫名其妙的緊縮了一下。
「什麼意思?心穎,你——」倩予的臉色也變了。
「杜非——在醫院。」心穎咬著牙說。眼淚又唏哩嘩啦的往下掉。
「杜非?!他——怎麼了?」倩予也是大吃一驚,但她還能維持鎮定。
「他受傷了,神智不清,」心穎哭泣著說︰「腳斷了,肋骨也斷了兩根,還有外傷——也訐腦震蕩。」
「你——沒騙人?!」倩予「咯」的一聲坐了下來。
「這種事我怎能開玩笑?怎能騙人?」心穎抓緊了倩予的手。「你快跟我走一趟。」
「不——」倩予坐著不動,臉色是越來越蒼白。「他是怎麼受傷的?」
「拍戲,從高處摔下來的,」心穎急切的。「倩予,你快跟我去。」
倩予搖了搖頭。
「我不去。」她開始慢慢的冷靜下來。「以前我和他的事你是知道的,現在——我不方便去看他。」
「倩予,算我求你;你去一趟。」心穎說︰「有什麼地方不方便,即使你已是大澤太太,你仍然可以去看一個朋友,一個受重傷的朋友。」
「心穎——」倩予的神色很特別。「不是我心硬,這個時候——我實在不方便。」
「沒有不方便的道理,」心穎強硬的。「除非是你自己不想去。」
倩予呆怔一下,然後點點頭。
「是,我不想去。」她直率的說︰「這個時候——我不想再見到他。」
「就因為你即將是大澤太太?」心穎尖叫。
「不。」倩予對「大澤太太」四個字十分不習慣。「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見他,你是知道的。」
「但是現在不同,他受了重傷——」心穎十分不滿。「就算以前他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