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不能說紅,畢竟她沒什麼片子上演過,但知名度是肯定的提高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名字多見報幾次,制片家就找上門來,管你能不能演戲,有沒有演技,先拍片再說。有知名度啊!歡眾就吃這一套的。
珠兒的片約也多了,其中有一部還是和杜非合作的,這是杜非的關照,他是言而有信的人,他說過讓珠兒做下部影片的女主角,這話可沒白說。
是部民初片,杜非自然是大英雄,珠兒扮個楚楚動人的小家碧玉,倒也適合。在片場,杜非雖沒承認過珠兒是女朋友,但他們總坐在一起很親熱的大聲笑小聲講,完全不避嫌疑,這還用再說明嗎?杜非和珠兒的事倒也不是宣傳花招,所謂的「煲水新聞」。
幾組鏡頭拍下來,導演下令休息,杜非回到他的帆布椅上,小周立刻遞上毛巾抹汗,坐在一邊等拍戲的珠兒也馬上替他開罐啤酒。
珠兒是個細心體貼的女孩子,至少在杜非面前是如此,而且她還溫順、柔和,對杜非是言听計從,在目前,尤其是電影界的確少見。
「看來我這跟班就要退位讓賢了。」小周打趣。
杜非沒理會他,珠兒卻脹紅了臉。這麼愛臉紅的女孩子,怎麼拍戲呢?
「你就愛胡扯。」她說。
「別理他下就成了?」杜非白她一眼。「小周這家伙口不擇主言,完全沒有文化。」
「沒有文兒?!」珠兒笑起來。
「別笑。這是個大明星的口頭語,開口閉口別人沒有文化,倒是忘了自己的斤兩,」杜非也笑。「老實說,我們這圈子的人和文化扯得上什麼關系呢?」
「也有幾個大學生。」珠兒頗不以為然。可能因她自己念過兩年文化大學吧?
「大學生就算有文化?」杜非夸張的哈哈大笑。「何止大學生,你沒看見我們圈子里許多才小學、初中,頂多高中畢業的人去美國留學嗎?那文化可有得更厲害了。」
「貧嘴。」珠兒嫣然。
「難道這不是事實?」杜非振振有詞的。「有個名歌星還念UCLA呢?我們台灣的初中程度真好,加州大學都肯收,這難道不是文化?」
「你還能不能更刻薄一點?」珠兒笑壞了。
「在這個圈子里,嘴巴不尖酸刻薄一點,簡直活不下去,準被人活活氣死。」他說。
「哪有這樣的事,我沒遇見過。」珠兒不信。
「是你幸運,珠兒,」小周忍不住插嘴。「你有杜非做靠山,誰敢惹你?」
「說得真難听,杜非才不肯做我的靠山呢!」珠兒愛嬌的看杜非一眼。「我那兒有這福氣。」
杜非不置可否的一笑,他再一次發覺,珠兒絕對不像她純情的外表這麼簡單。
這個時候,導演帶著兩個穿得很體面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一邊走已經一邊在嚷了。
「杜非、珠兒,我給你們介紹兩位朋友,」他滿臉笑容。「陳先生和周先生,泰國的制片家,片商,也是最大酒樓的老板。」
杜非淡淡的嗨了一聲,不冷也不熱的,
「陳先生,周先生。」珠兒卻先站起來。
杜非看了看,為了禮貌,他只好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有什麼指教?」他問。
「不敢,不敢,」陳先生盯著他們看,又熱誠的握手,「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盛大的慈善公演,為的是替一個華僑的貧民醫院籌款,這次回國——是希望能請到幾位大明星去助陣,不知兩位——」
「讓我上台唱歌、跳舞?或是耍猴戲?」杜非嘲弄的。「你們該知道我只會打功夫。」
「不,不,不,杜非先生只要肯去,站在台上和觀眾說幾句話說就行了,什麼都不必做,」周先生立刻說︰「杜非先生是功夫片的天王巨星——」
「哦!我明白了。」杜非冷笑。「叫我站上台亮相,表演‘人版’,是嗎?」
「哎——」兩個老板只好傻笑,這杜非講話怎麼不分輕重呢?「那麼,珠兒小姐呢?希望你能答應為我們助陣。」
珠兒的眼珠兒一轉,能出國玩一趟,免費的,而且一走有禮物可收,何樂而不為呢?
「我是沒問題,只要和拍戲不撞期,」她瞄一瞄杜非,「慈善義演不同于其他,我應該盡一分力的,只是——我不會表演。」
「這不成問題,這不成問題,只要珠兒小姐肯去就行了,」陳先生直抹汗。「杜非先生,你能不能——考慮一下?」
杜非似笑非笑的,看看珠兒又看看導演。
「考慮是不必了,」他突然轉向珠兒,嬉皮笑臉,似真誠又似開玩笑。「除非——珠兒,你叫我去,只要你說聲‘杜非,你去,你陪我去。’我什麼都不理,拍拍就跟你上飛機。」
珠兒面紅耳赤的楞在那兒,導演和泰國的兩個電影公司老板也傻了,可沒想到杜非會來這一招。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有外人在面前,珠兒要維持尊嚴,要矜持,她紅著臉發嗔。「你去不去——與我有什麼關系?」
「珠兒,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杜非指著她。他那神情的確叫人難分真假。
「你——你——」珠兒急得眼圈兒也紅了,她自然不想也不願得罪杜非,但當著外人,她面子又拉不下來。
「杜非,不要再開珠兒玩笑了,」導演在一邊打圓場。「小女孩臉女敕,難為情啊!」
「你們以為我開玩笑?」杜非似乎好委屈。「珠兒,你知道我是真誠的,對不對?陳先生、周先生!現在你們不必求我了,只要珠兒開口叫我去,我一走去,行了吧?」
陳、周兩人互相會心微笑,又點點頭。
「是,是,當然,我們會求珠兒小姐的。」他們說。
珠兒頓一頓腳,一扭身便走開了。
導演搖頭微笑,拍了這麼多年戲,認識杜非這麼久,他還會不了解杜非?轉移方向是杜非的絕招之一,珠兒初出道,自然受不了。
「好了,這件事我們再談,再研究,」導演拖陳、周兩人離開。「杜非要拍下一場戲,我們不要打擾他了。」
「是,是,再見,杜非先生,很榮幸能認識你。」他們跟著導演走開了。
杜非透一口氣,重新坐下來。
「無聊。」他低聲罵。
站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小周搖搖頭,說︰「杜非,珠兒真的生氣了。」
杜非冷哼一聲,閉上眼楮。
「不過你剛才的演技真是一流,」小周最拿手的是見風轉舵。「任何個女孩子見了都會感動,杜老大,我小周可絕不是拍馬屁。」
杜非輕輕笑起來,又睜開眼楮。
「你怎麼知道我是演戲?不是真心的?」他問。
「不是蓋的,杜非,跟了你這麼久,你的心意總能模到一點,要不然飯豈不白吃了?」小周頗為自得。「這小珠兒怎能和那位任倩予比呢?天差地遠。」
杜非臉色一沉,眉頭也皺起來。
「以後再也不許你提這個人、這件事,」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否則——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杜非——」小周呆了、傻了,杜非可從沒有對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講錯了什麼?
杜非大口大口的吸氣,努力把心中的怒氣壓制住。
「算了,不要再提。」他放柔了聲音。「你去把珠兒找回來,給她找個台階下。」
「好。我這就去。」小周轉身就走。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提到任倩予三個字,杜非就像要爆炸般,這到底——唉!算了,以後他周信義死也不再說了。
「等一等——」杜非的聲音拉住他。「對不起,剛才我脾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