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很為難,就別說了!」我心中隱約猜到。
我們一直向前走去,漫無目的。他忽然打破沉默。
「如果我說,你別笑我,這可以說是我內心最大的秘密。」
我點點頭,不敢看他,至少,我想他會覺得難為情。
「有一個時期,我也幾乎--掉進你的網內。」他的聲音又低又沉。「我掙扎著,費了好大力才爬出來,我想,或者,我真能做你的大哥哥!」
「柏光--」我感動得說不出話。
「你是個使任何人都無法不動心的女孩,辛是幸運的,我祝福你們!」他開朗地笑了起來,「哦!你不看辛的信嗎?」
我幾乎忘了那一直沒機會拆開的信,從皮包里拿出來,我迫不及待地打開。辛寫得密密麻麻,他的生活,他的學業,他的同學,他的教授,只有一項,是那樣強烈地吸引住我的視線--
--除了原有的獎學金,學校又給了我一份額外的工作,每天課余在實驗室幫助一位教授做實驗工作,每月薪水二百美金。貝,想想看,你的辛終于在海這邊站穩了腳步。我會加倍努力,希望能夠早日回國見你--二百美金的薪水對我是太多了(我已有夠用的獎學金,對嗎?),我預備一百元存銀行,另一百元寄給你,貝,辭去你那份暗無天日的工作。每想到你忙碌地站在酒店櫃台里,我就那麼心痛,那麼不忍,你是不適合那兒的,听我話,辭去工作,讓我安心,一百美金夠你家的開支了吧--
我的視線模糊了,辛的信變成了一片淺藍色,淚水滴下來,又滴下來。我為什麼要哭?太高興,太意外?不,如果我早拆開這封信,所有的事,可能都不會發生,但是,我竟沒有拆信。
也許,人生的事早有一定的安排,命中注定的。渺小的人類怎能改變?我不是得到了一些經驗,一些教訓,一些警惕嗎?我不是看清了許多人的真面目嗎?
「為什麼哭?辛寫些什麼?,」柏光緊張地問。
「沒什麼,」我抹去眼淚。「他要我辭職!」
忽然,一陣像贊美詩一樣的聲音傳出來,我詫異地回頭,發覺我們竟站在一座教堂的門口。陽光映著閃亮的十字架,一群年輕的大孩子,圍在一起,臉上掛著無邪的微笑,用他們的歌聲去贊美看顧人的神,去安慰受傷人的心。我疏遠神已經很久了,一剎那間,我有回到家的感覺,溫暖、自在又安寧,那一場噩夢,像煙雲一樣消逝無蹤了。
「或者,我們早該辭職,離開那陰暗的地方,離開那失去陽光的一群。在那地方,只會使自己墮落、沉淪、發霉、腐爛。我想不到陽光下竟有那麼多美好的去處!」柏光嘆著氣說。
「現在也並不晚啊!」我說,「陽光是永恆的,雖有短暫的黑夜,光明必定會來到,追尋陽光的人,永遠不會失望,是嗎?」
「是的!」他看著我,欣慰地笑了。
教堂歌聲再起,我緩步走進去,加入那歌唱的一群。在東的那個異國青年說得對,我不屬于那沒陽光的地方,但他不知我該屬于哪里,如果有機會,我願意告訴他我所屬的地方,我道,我也找到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