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書,考試完了還看啥子書」小怡的四川話說得甚是標準。「康柏呢」
「康少爺沒吃晚飯就走了!」天香說。小怡皺皺眉,康柏下午來時說過要參加舞會的,他根本是專為舞會而進城的,怎麼又走了
「請三小姐下樓來,我有話問她!」小怡說。
天香領命而去,她是三步並成兩步的跑去,就怕漏了什麼似的,小怡搖搖頭,她實在不明白,成都人對舞會竟是迷得如此這般,跳不成看看也滿足
小曼是隨天香一起從後樓梯下來的,神色平靜,身上仍是白天那套從學校穿回來的衣服,只是外面加了一件薄絲棉襖。「你找我,姐姐!」小曼問。
「怎麼不下樓玩康柏呢」小怡盯著她問。
「我在收拾行李,明天要出發,」小曼說得平淡而理所當然似的。「康柏回基地了!」
「回基地」小怡起了疑惑,她精明過人,即使小曼再顯得若無其事,她也看出有蹊蹺。「他怎麼回去,騎了你的腳踏車」
「沒有!」小曼故意望望門外花廳。「好熱鬧,從來沒有過這麼多人!」
「反正不會有警報,大家樂得玩玩!」小怡也回頭望一眼。「康柏——不高興你去重慶」
「怎麼會」小曼笑了,「他也管不了我的事!」
「他沒有理由平白無故的走,一定是吵嘴了,對不對」小怡不放松地,「我覺得你該早點告訴他!」
「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你誤會了,姐姐!」小曼直搖頭。「我跟他根本沒吵嘴!」
小怡盯著小曼看了半晌,她知道,她無法使這個漂亮又出色的妹妹說真話。
「好吧!就算沒吵嘴,你也下樓幫幫我的忙!」小怡說。
「不好吧!」小曼搖頭。「我連衣服都沒換!」
「你不換衣服也比所有女孩子美!」小怡說。
在門邊張望的天香忽然驚喜地叫。
「快來看,快來看,來了一個女明星!」她叫。
幾個丫頭一擁而上,女明星和舞會一樣吸引人。
「誰!誰!」丫頭搶著看,搶著問,就快把門擠開了。
「不是白楊,不是周曼華,不是舒繡文——」天香佔著最最好的位置。「好像徐來——不,不,是康楓!」
「康楓來了」小怡也走到門邊。「韋震一定也來了!」
「韋震現在和康楓好」小曼也有著好奇。
畢竟,康楓是當時年輕貌美、又相當出名的女明星。
「听說就要訂婚!」小怡望了幾眼又退回來。
「那她以前那個男朋友呢沈欣說那個男的家里很有勢力!」小曼說,「怎麼肯放過她」
「誰知道!」小怡笑了,「或者電影明星特別有手腕些!」
小曼再看一眼,也退了回來。
「我不覺得康楓美得能顛倒眾生!」她不認真地說。
「手腕高明啊!」小怡半開玩笑,「有人說喜歡女明星那副樣兒,說有風情,其實啊!再加幾個也比不上我們雲家的小曼!」
「怎麼拿我跟她們比」小曼不依。她听見小怡說風情,心中一下子兜起劉情的影子,劉情的風情比美女明星濃,甚至濃過明星呢!
「好了,好了!」小怡抓住小曼的手。「跟我出去,就算陪著我,十點鐘放你上樓!」
「讓姐夫陪你!」小曼不置可否地跟著走進花廳。說實話,康柏就這麼走了,叫她還有什麼玩的心情
「之翔」小怡四周張望一下。「你找得到他的影子嗎」
小曼淺淺一笑,站定在花廳門邊。她只是這麼一站,四面八方的視線都投了過來,仿佛她是塊磁石,令人不由自主地朝她看。她的美是耀眼的,是與眾不同的,就連她身上那普通的家常服也掩不住她的光芒。她不想參加這舞會,更不想出風頭,可是,她的確是舞會中最亮的一顆明珠。
小曼早已習慣那些羨慕的眼光,她淡然處之,和幾個熟悉的人打著招呼。康柏的隊友都知道她和康柏的關系,看見她單獨出現,大家都好驚訝。
「康柏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回來的」一個隊友問。
「他——有點事!」小曼有一點難堪,卻努力掩飾。無論如何,康柏沒理由在這種場合離開她。
「是嗎」隊友不能置信。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他們都清楚康柏不可能「有事」!「他等會兒來嗎」
「說不定!」小曼更難堪了。隊友的懷疑使她覺得自己仿佛被康柏冷落了。「也許他會趕來!」
隊友聳聳肩,做一個奇怪的的表情,擁著女伴跳開了。忽然,從一個角落傳來之翔大笑的聲音,淡淡的酒意已加濃了,他似乎有了醉意,連說話時舌頭都像變大了似的含混不清。
「我去看看!」小怡眉心一皺,大步去了。
小曼知道小怡最不喜歡之翔喝酒,平日要出任務,要警戒,他沒什麼機會喝,一遇到舞會或宴會,他就特別放縱自己了。雖然之翔的酒量不錯,卻也經不起豪飲,似乎,一端起酒杯,他就失去了自制力,越有醉意,他會喝得越多,所以只要喝酒,他必然醉倒!
之翔什麼都好,就是喝酒這一件事今小怡痛恨萬分,卻又管制不了。她在旁邊,之翔可以暫時不喝,可是她總不能每分鐘都守著他啊!
小曼搖搖頭,看來小怡今夜又得生一肚子悶氣!覺得無聊,她想偷偷回臥室,小怡說幫忙,其實此地根本不需要她,看!客人不是都玩得很好嗎
轉身就走,就在她一轉身之際,他看見面前站著一個人,那是——去而復返的康柏他正倚門而立,似乎站在那兒等她很久了。哎!他就站在身後,怎麼她竟毫無所覺他——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下午的懊悔、下午的惱怒已全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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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很久‘小曼心中喜悅和興奮混合著,更有好多意外,她卻只是淺笑。
「五分鐘!」他的聲音清朗而輕松,已不復有下午的苦悶與壓抑。
「為什麼不叫我」她朝他走近兩步。
「我以為你會喜歡和別人跳舞!」他說得好可惡。
「穿絲棉襖」她指指自己。「想不到康柏也會小心眼!」
「忌妒是天生的,」他搖搖頭,用手挽住她。「何況,穿絲棉襖,你仍然是雲小曼,改變不了的,知道嗎」
「看見康楓嗎」她故意扯開話題。「女明星康楓!」
「只有韋震的眼光才會那麼低!」他頭也不回地擁她出去,他的手溫暖而穩定,和下午迥然不同。「女明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不許這麼說!」她薄嗔地橫他一眼。「你從哪里來」
他怔了一下,只是一下子,他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但他回答得十分迅速。
「街上!」他說。
「街上」她又瞟他一眼。「離開這兒到回到這兒的全部時間都在街上」
「是!」他眼光閃一閃。「在人多的地方,我比較容易找到冷靜自己的方法!」
她隨著他走出花廳,從後面的走廊穿入花園。雲公館的後花園有小型的公園那麼大,花園之後還有廣大的果園,為了節省電力和預防萬一的空襲,只亮了接近走廊的一排路燈,更遠處就罩在濃濃的黑暗中,更覺深不見底。
靠著走廊廳的欄桿,她沉默著。她不想提下午的事,她始終覺得這種事——羞于啟口,還是忘掉的好。她只是有絲懷疑,在人多的街上,他真能找到平靜自己的方法那種原始的獸性和欲念,或能壓抑于一時,那火種卻又怎能——真正熄滅除非——除非——她的頭垂得更低了,想到這方面的事也足以令她滿臉紅暈,羞不可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