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權過問。」以戰沒有表情。
「是或不是,你一定知道。」
「你為甚麼一定要知道?」以戰開始不耐煩。「你有我的一半還不滿足?」
「沈可欣——不知走了甚麼狗屎運,又會幸運成這樣。」明柔扁扁嘴。
「人家不一定希罕。」他不以為然。
「是了,知道她是富家女,但我不相信她不愛錢,她出走一定是想你媽咪改遺囑。」
「我不想談人家的事。」
明柔眼珠兒一轉,話題又變.
「我不想她做你的助理。」
以戰臉色一沉,很不高興。
「你又怎麼了?」
「讓她去幫周中堅好不好?她在你旁邊,我不安心。」
「可以。除非你把職位還給她。」
「她這麼向你要求?」明柔臉色大變。
「如果她會要求,當初不會把職位讓你。」「她給你吃了甚麼藥?你眼中的她全無缺點、短處?」她吃起醋來。
「她——是以哲的未婚妻。」他說。
一星期後,以戰問準傅太,把名下的財產一半轉到明柔名下,但很清楚的寫著,這一半里面有一半(即四分之一)是屬于兒子傅世達的,兒子未成年前,由明柔管理。
明柔原本反對兒子分她一半,但轉念仍由她管理,就沉默不言了。她怕反對不成,橫生枝節反而不美。
擁有了實權實利,明柔就不再對以戰諸多要求,諸多挑剔,人反而安定下來。原本相當能干的她,開始真真正正替「傅氏」工作。
她不要逼以戰結婚,也不再要求他陪她,更熱中的以「傅氏」的股東身分活躍于社交圈,有意無意的宣布她是傅以戰未婚妻的身分。
只要不煩以戰,他甚麼都不理,也不作聲。下班時有空去探探兒子,有空也陪明柔吃頓晚餐,態度依然不冷不熱。
自可欣回來後,她已恢復工作,但是一、三、五來「傅氏」,二、四回父親那兒幫忙。這是她的要求,沒說原因,以戰只能照準。
他無權過問她的事。
即使可欣在「傅氏」的那幾天,可欣也從不與他們一起吃傅太派來的廚子所做的午餐,每天中午她都默默離開。
周中堅一再要求過,她都微笑搖頭,寧願獨自外出進餐。明柔也以女主人身分邀請過,她也不署可否。只有以戰沒作過聲。
他比誰都了解,可欣是在避開他。
他能感覺到兩人間微妙的、奇異的聯系,他也——同樣的在避開她——這是必須做的,至少目前。以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雖然終有一天事情必須解決。
十二點才過,可欣已拿著手袋匆匆外出。
以戰目送著她高挑苗條的身影,有著莫名跟上去的沖動。他沒有動,因為他不能動,他是以戰,不是以哲。
他看見周中堅跟了出去,兩人交談數語.結伴離開。
難以壓抑的妒忌涌上來。
他下意識的站起來,明柔卻走進來。
「發現沒有。」明柔似笑非笑。「中堅對沈可欣如影隨形。一
以戰放松雙手,慢慢坐下,沉默不語。
「中堅對可欣有意。」她再說。
「別理會人家的事。」他不悅。
「你說周中堅喜歡她的人?或者看中她手上屬于以哲的財產?」她笑。
「你在說甚麼?」他沉聲問。一點笑容也沒有,整張臉是黑的。
「開玩笑。」說完一溜煙走開。
以戰臉上肌肉神經質的抽搐起來,眼中神色陰沉駭人,雙手握著拳好久好久,拳頭才慢慢松開,恢復平靜。
鮑司里的小飯廳只坐著兩個人,以戰與明柔沉悶的吃著午餐。
「我們之間怎麼愈來愈沒話可說了?」明柔說。
以戰看她一眼,依然無語。
「以哲去世,不但改變了你的個性,連你的脾氣、愛好,甚至氣質也變了。」她再說。
他低著頭,連連吃幾口飯。
「知道嗎?以戰,你一天比一天陌生,我一天比一天害怕。」
「你害怕甚麼?」以戰問。
「說不出來。總之——全無安全感。」明柔想一想。「說真話,是不是你也覺得我遙遠了?」
「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隨日子改變,何況是人?」他搖搖頭.「一年多前我們都快樂得多。」
「人死不能復生,再不快樂也沒有用。」「道理誰都懂,做到卻很難。」
「告訴我。」明柔忽然話題一轉,石破天驚的說.「你是不是喜歡沈可欣?」
「你——」他霍然起立,兩只震驚的眼楮睜得好大,指著她的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你說甚麼話?!」
「我說的是我感覺到的真話。」她坦然不懼。「她離開出走,你把她追回來,她不再全職在‘傅氏’,她不肯跟我們一起午餐,你告訴我,我的感覺是否很對?」
「請勿胡言亂語,認清自己的身分。」他臉色鐵青,再嚴厲也沒有了。「這種話傷人傷己,請自律。」
「我不是傻瓜。當然,我會自律,這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她笑得很飄忽。「承不承認都沒關系,時間會證明很多事。」
「你說得對,時間會證明很多事。」他強抑內心怒火。「你我都可以等。」
「絕對奉陪。」她又笑。「我有的是時間。」
他望著她,突然就笑起來。
「很想知道,你到底——愛過我沒有?或是愛我擁有的一切條件.」他問。
她呆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良心話,不可否認我們以肯曾有過美好時光,你本人,加上你的一切條件,我的確付出過感情。」她慢慢說︰「我是個現實的女人,自問條件也絕對不差,你是我選中的,我很努力的追求並得到一切,我以為會是一輩子,是你——你自私的破壞了一切。」
她眼中泛出淚光,她傷心,她也有苦衷,有傷痛處。
「以哲出事後你只自私的替傅家、替你媽咪、替沈可欣、替你自己打算一切,可有替我想過?」
明柔愈哭愈厲害。「我懷了身孕正準備結婚,一下子全打散了,我要躲去美國生孩子,要延遲婚期,甚至要忍受你的改變、你的冷待,你可曾替我想過?」以戰瞠目結舌。真的,他從來沒這麼想過,也並不了解明柔,只知道她是強者,強得可以承受一切。
一剎那間心中充滿了亂七八糟的情緒,類似歉疚、自責、後悔,那變得柔軟的心加劇的痛楚。
「對不起。」他立刻說。原是個心軟的人,而且——而且——「明柔,是我不對,將來我必加倍補償。」
「我並不要求補償。」她哀哀的流看淚。「我雖現實,愛財富、愛名氣,但不會強求、不會搶。是你專我失望、令我生氣,我才故意說出要求為難你,我是故意的,我無意分你財產,我只想做你妻子——」
以戰心軟又心酸,用雙手扶著她的肩.她趁勢緊緊抱住他,在他懷里大哭起來。
以戰又亂又慌,手足失措的不知該推開她或是怎麼做,懷中是一塊燙手的鐵,令他——令他——終于他慢慢的扶正她,用雙手撐著,讓她面對著他站起。
「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請原諒我的苦衷——」他喃喃的說著。「明柔,請體諒我——我能為你做些甚麼,一定做——」
「讓我和世達搬回祖屋。」她眼淚汪汪的。
「這——讓我問媽咪——」
「媽咪並不反對,我問過她,只是你——」
「搬回去可以。」他咬咬牙。「但是——三年內我不與你同房。」
「為甚麼?我們原是兩夫妻。」她瞪看他。「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明柔——」他鼻尖全是汗珠。
「沒有理由,是不是?對以哲歉疚也不必這麼做,除非你不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