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呢?你不是管錢的嗎?」天威皺緊眉頭。「不是偷,只是周轉,三兩天就歸還的!」
「天威——」她心中七上八下。
「別嗦了,有或沒有?」他非常暴躁。「我有辦法也不會來找你,你總不會看著我垮下去吧?」
「你欠人家錢今天要還?」耐雪不能不問。
「不——一個道上的人,贏了四十塊,他媽的他運氣太好,」
天威說,「他要結賬,我們總不能一毛錢不給,若被他一傳出去,我傅天威就別做人了!」
「四十萬?!」耐雪嚇呆了。
「別婆婆媽媽了,有就快拿出來,三天還你,」天威推她一把。「十塊好了,先給他十塊,其他的用支票頂著再想法子!」
「天威,我——」耐雪掙扎得好厲害,她知道天威若有一絲辦法就不會來找她,她當然想幫他忙,只是——這也算盜用公款嗎?
「快說,有或沒有?」天威沉不住氣了,臉色難看極了。「快說!」
「有——一些可以立刻兌現的支票,」她終于狠下心,能幫天威,冒險一次也值得。「我不知道數目是多少,我可以上去拿,只是——三天一定可以還?」
「當然!難道我還會吃你的錢?」他高興起來。「三天一定歸還,我們不會每天都這麼倒霉!」
「那——你等著!」她轉身走進大廈。
她不能不幫天威,不是嗎?天威在她生命中佔最重要的地位!
十分鐘,她又匆匆忙忙下樓了,她的臉色也顯得蒼白,當然啦!她第一次做這種事!
「怎麼樣?拿到了嗎?」天威急著追問。
「拿到了。」耐雪深深吸一口氣。「一定可以還的,是不是?天威!」
「銀行就關門了,還不快?」天威急噪地。
耐雪攤開手掌,兩張支票摺得小小的在她手中。天威一把就搶過來,轉身就走。
「天威——」她怯怯地、擔心地叫。「三天——」
「三天一定還,別煩了!」他跳上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連再見都不說。
耐雪在那兒站了一陣,才轉身往里走。剛才的事是她一輩子也難忘的經驗,雖然支票是在她抽屜里,她三天不入賬也不會有人發現,但——拿出來的一剎那,她真是全身冰冷有如小偷。這——算是盜用公款嗎?
回到辦公室,她慢慢地坐下來,下意識的又朝思堯望望,這一次思堯正在打電話,倒是沒有看她。
「沈耐雪——」她的聲音也在抖。
「耐雪,」溫柔、有教養、蠻有感情的聲音,不是天威。「知道我是誰嗎?」
耐雪的心狂跳,不由自主地又朝思堯那邊望望,他正對著她微笑呢!
「是——有什麼事?」她連忙收攝心神。
「你剛才匆匆的進出幾次做什麼?」他關心地問。「你今天看來很奇怪!」
「我——我——」耐雪的心幾乎跳出口腔。
「下班的時候我在停車場等你,」思堯說,「對街的停車場,別太遲!」
「我——」耐雪想拒絕,心虛的又說不出話。
「等會兒見!」他已掛上電話。
天!思堯發現了她盜用公款嗎?他怎麼說她看來很奇怪?思堯這麼久不找她,不約她,偏偏今天——哎!別胡思亂想,別自己嚇自己,這也不算——盜用公款吧?是不是?三天就歸還的啊!
她努力集中精神工作,腦中卻全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挨到五點鐘,她看見思堯已離開辦公室了,臨走時還有深意地望一望她,她——逃不掉了吧!不論思堯發現沒有,她總得去停車場見他,否則他的疑心會更大。
匆匆收拾好桌子,偷看一眼仍在工作的出納主任,頭也不敢回的大步逃了出去。她是逃,她沒法子使自己更坦然,她是盜用公款嗎?
硬著頭皮走進停車場,思堯果然坐在車上等她,她先深深地吸一口氣,使自己更若無其事些。
「嗨!」她打招呼。
「上來吧!」他打開車門。
「有事嗎?」她站著不動,她完全不想上車。「程——哎!思堯!」
「沒有事,只想看看你,跟你聊聊,」他深深地望住她。「你今天怎麼回事?臉色一直不好!」
「有點不舒服!」她終于坐上汽車。
「看你蒼蒼白白,又瘦了不少,一定營養不良。」他半開玩笑。「我們吃牛排去!」
「不——我一定得回家吃晚餐,」她很肯定地說,「現在只能去——喝杯咖啡!」
他看她一陣,他實在無法從這張年輕的、秀氣的、清純的臉上看到什麼,他知道她心中有事,她卻把那心事藏得好密。
「好!只喝咖啡!」他發動汽車。
汽車一直走完長長的中山北路,他把她帶到圓山飯店,她從沒來過這兒,那氣派、那氣氛卻令她覺得拘束。穿過那漂亮得令人驚喜的游泳池,他們走進一個餐廳。
「圓山飯店分上面和下面?」她望著山上面紅色的宮殿。
「這兒是圓山俱樂部,會員才能來!」他微微一笑。「耐雪,現在可以放松一下緊張的心情了吧?」
「誰緊張呢?」,她展開笑容,笑得夸張。
「你下午接了一個電話就走出去,」他帶研究的眼光停在她的臉上。「五分鐘又回來,在抽屜里翻翻找找的,過了十分鐘再出去,再五分鐘又回來,臉色蒼白得像打了一場仗,告訴我,你去做了什麼?」
「打仗!」她努力保持微笑。「你不是說過打仗嗎?」
「是不是——男朋友找你?」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
她呆怔一下,承認?或是不承認?她不善于說謊,何況是騙這麼好的程思堯。
「是!」她點點頭,心頭如釋重負。
他看來好像完全不在意的一笑,依然溫柔、真誠。
「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他能幸運地得到你的感情?」他目不轉楮地。
她暗暗皺眉,可是——程之洛說了些什麼話?
「和你完全相反的一個男孩,」她試探著。「我相信你對他和對我一樣清楚。」
「我?!」他意外的。「我怎麼知道。」
「程之洛沒告訴你?」她不能置信。
「之洛?」他皺皺眉,更懷疑她對之洛有成見了。「之洛只說認識你,你是林文蓮的朋友,之洛不是多話的人,你難道不知道?」
「那麼——我的男朋友也不是多話的人!」她笑了,也安心一些。若思堯知道她和天威的事,無論如何她會難堪。「我——很難形容他!」
「他是個幸福的人!」他搖搖頭,很羨慕地。「他一定是十分出色,對不對?」
「我說過,我很難形容他,」她垂下頭。「不談他,行嗎?」
「可以!」他寬厚地。「耐雪,我們來這兒喝一杯咖啡,聊一陣,他不會誤會吧?」
「你怕他誤會?」她揚一揚眉。
「我怕你為難!」他笑了。
「為難?怎麼會?我內心的意志十分堅強,我不會做出令自己為難的事!」她說得很有把握。
「既然如此,為什麼苦苦避開我?」他問。「我不是個會強奪的人,我是在訓練自己耐心!」
「我沒有避開你,」她說,「只是——如果同事誤會了,變成謠言,就不太好,對嗎?」
「普通的友誼你也吝嗇?」他盯著她。
「當然不,」她攤開雙手。「想不到你這麼——固執!」
「是無可奈何,」他又笑。「我能搶嗎?搶得到嗎?」
她咬著唇,面對著各方面條件都這麼好的思堯,她真是越來越不能平靜了,她只能告訴自己,她愛天威,她愛的只是天威!
「事情——並非你所想象,」她說,「真的,當有一天我告訴你時,你會——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