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生日啊!竟弄得不歡而散。
「也許沒有不開心,大家走到別扭的地方去,」雨濃說︰「冷敖,抱歉。」
「無所謂。」冷敖笑一笑︰「如果方曉晴在,說不定好一點,有人陪他。」
方曉晴?
很快雨濃就到家。下車時,他凝望後面的雪凝。
「謝謝你陪我跳舞。」轉身步入黑暗。
雪凝換位到前面,兄妹倆沉默地朝回家路上駛去。
「那溫若風——追你?」冷敖問。
「不。」
冷敖看她一眼,感覺到她的肯定。于是不再問下去,他絕對相信雪凝。
「以前你從來沒有跳過舞。」他說第二件事。
「是,每件事情都總有個開始。」她說。
他又看她一眼。
一直到回家,他們沒再說話。泊好車,穿過花園走進客廳時。
「雨濃是我極好的朋友。」他說。
「我知道。」她點點頭,仿佛能懂他的話。
「你知道就好。你是我惟一的,也是最可愛的妹妹。」
她的黑眸定定地停在他臉上好久。
「我只相信感覺,他令我有……」她坦率地。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能有意見,」他考慮半晌又說︰「我喜歡雨濃,一開始他就把自己的一切表明。」
「目前——我只是感覺。」她說。
「有感覺是非常美好的事。」他坐下來︰「人的緣分很奇怪,是不是?」
「你喜歡若男。」她望著他。
「不知道,但感覺愉快。」
「看得出來。」她笑起來︰「在她面前,你有很多笑容,話也多起來。」
「自己全然不知。」他透一口氣︰「剛才若風在吃醋?」
「我要求不回座位,我不和若風跳舞。」她坦然。
「我們兄妹都極端,我們極相像。」
「哥哥——我可以喜歡雨濃嗎?」她猶豫著。和剛才的肯定完全不同。
「你不是告訴了我嗎?」他意外︰「事情總有開始。」
「剛才溫若風令雨濃難堪,我很生氣。」她終于說。
「雨濃何等人?他會生氣?」他極有把握。
「但是——」她眨眨眼,濃黑的睫毛掀上去又蓋下來︰「我並不知他心意。」
「你有的是時間,是不是?」冷敖變得溫暖。
她咬著唇,展開一個好美好動人的微笑,然後欣然而起,走上樓去。
冷敖望著她的背影,雪凝也長大了。
並不如預期的如意,一切沒有進展。
雨濃沒有來「約會」雪凝。甚至周末他來冷家,並沒有對雪凝特別些。
或者——雪凝的感覺錯誤?
又是周末,她不再急急趕回家。
冷敖和他們有固定的周末約會,雨濃是少不了的。上星期,溫若風沒來,他知難而退?
「我們去逛街。」雪凝提議。
「不想動。」曉晴神情一點也不開朗,這不是平日的她︰「我們去尖沙咀或中環找家好些的咖啡座消磨一個下午。」
「什麼時候學到的習慣?」
「你不明白。心情不好的時候往那兒一坐,看四面八方的人什麼都不想,那會是件不錯的事。」
「你心情不好?」雪凝問。
「那天早晨上學,看見冷敖在車站接溫若男。」她坦率地︰「真的有些不舒服。」
雪凝搖搖頭,她一直不敢把這事告訴曉晴。
「我們找家情調最好的咖啡座去喝茶。」她說。
兩人坐巴士到九龍,周末尖沙咀竟有那麼多人,簡直嚇死人。
「沒有預期的情調。」曉晴說。
「我想起日本的小咖啡座,」雪凝忽然說︰「去年寒假我們去時不是坐過幾間?真的很不錯。」
「那是日本情調。記不記得那個只會講幾個英文單詞的漂亮大男生?」曉晴有了笑容。
「連樣子都記不住。」
「那真是開心。他居然敢向你搭訕啊!」曉晴仿佛忘了自己煩惱︰「後來知道是雞同鴨講,紅臉的樣子好可愛。」
「我從來不覺日本人可愛。」
「不要歧視,你真有那麼強的民族意識?」
「誰知道?只是沒有興趣而已。」雪凝搖頭。
「今年冬天我們再去,好不好?」
「到時候再說。」雪凝在沉思︰「如果我再去,當然不是為咖啡座的男生,我懷念山中日式的酒店。」
「你真怪,那種榻榻米有什麼好?」
「不知道。」
叫了飲品之後,兩人又相對無言。
「你為什麼情緒低落?」曉晴問。
「不是低落,只是不高漲。」
「嫌日子過得太平淡?」
「不——生活圈子太小,身邊來來去去只有那麼些人,很悶。」
「如果你願意,可以令男生排隊。」曉晴笑。
「我想——我得罪了溫若風。」
「是嗎?為什麼?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很難講。」雪凝望著眼前的杯子︰「也許我太不婉轉,但這是我心中的感覺。」
「上課時他仍然時時望著你。」
「我沒有再抬頭,我覺得很窘。」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雪凝不肯說︰「我只是想他更明白些我的心意。」
「直截了當地拒絕?」
「他又沒真來追我?」雪凝搖頭。
「放心,不會有事。」曉晴十分了解的樣子︰「現在的男性們對女土、對小姐、對愛情已不再有耐性,不接受他,掉頭就走,不會等待。」
「但願如此。」
「根本如此。香港那麼多女孩子,漂亮的也不少,哪還能像十幾二十年前,愛了就一輩子,好好壞壞至死不悔。現在啊!現實極了。」
「說得好像自己受了刺激。」
「陳蔭不是不再來纏我了嗎?」曉晴笑︰「多拒絕幾次,自然是知難而退。」
「愛情在我們這一代真變了質?」雪凝問。
「社會變了嘛!這個時代已沒有永恆事物,愛情不改變才是怪事。」曉晴笑︰「你能要求一個油脂飛愛油脂妹生生世世?」
雪凝被逗得笑起來。
「總不能一概而論吧!」
「不知道。我現在對冷敖一往情深;但絕對不但保遇到個更好的會不變心。」
「你倒坦白。」雪凝吸一口氣。
變心——是種怎樣的心理呢?是不是每個人都能試試這滋味?
「真不明白?」曉晴指著窗外︰「那麼多男男女女都雙雙對對,惟獨我們寂寞。」
「若不是我們要求高,就是我們欠缺吸引力。」
「才怪。」曉晴說︰「看那一桌的兩個人,一進來就盯著我們。」
「無聊。」雪凝的臉色更冷漠。
「冷敖他們又是在家下圍棋、聊天?他們不厭?」
「他們是他們,和我們不同。」雪凝有些不自在︰「也許再過十年,我也會像他們。」
「再過十年還不嫁?」
「為什麼一定要嫁?」雪凝最不以為然︰「沒有人規定人一定要結婚,尤其是女人。我最反對人說什麼適婚年齡。」
「不跟你討論這種問題。」曉晴說︰「我現在寂寞。」
「真要命。要陳蔭出來陪你。」
「世界上的事真如此,我愛的不愛我,不愛的人,又拚命追。」
「別口響,說不定陳蔭已改了目標,你現在叫他還未必肯出來。」
「女人真被動?」曉晴扮個鬼臉︰「以前沒有溫若男,我還可以在冷敖面前亮亮相;現在只能單思了。」
「沒這麼嚴重吧!」
「冷敖——說過什麼嗎?」曉晴問。
「他覺得和若男一起很愉快。」
「夠了,這一句就夠了。」曉晴狠狠地吞下一塊芝士蛋糕︰「我全無希望。」
「明知沒希望就別再走這條路咯!」
「明知山有虎,唉!大多數人都在重復著,一次又一次的做這種傻事。」
「好,證明自己不傻,我們看電影去,笑片,笑一場出來什麼都不記得的那種。」雪凝說。
「算了,我們回你家晚餐,至少看得見冷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