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想一想,不置可否。
食物在這時送上來,他們開始低著頭吃,似乎——每個人都在想著心事。
「蕙心,」家瑞輕咳一聲,「听說你在這邊念完三個月就可以拿到MBA,因為這是最TOP的課程,濃縮而精要。」
「大概是吧2我覺得所學的一切都很有用,可能是因為我有六年的工作經驗,所以,念起來並不感覺吃力。」
「有人說在我們公司工作十年,就絕對有資格拿一個P.H.D學位。」家瑞說。
「這就不知道了,」蕙心笑起來。「其實這些頭餃什麼的我已不覺得重要,也不過如此罷了。」
家瑞定定地凝視她半晌。
「你這改變實在可喜。」他說。
蕙心微笑望著斯年一眼,滿是感情地。
「人總是會變的,受一次挫折,學一次乖,隨著年齡的成長,我們會覺得以前想的太可笑,然後就會改變,一切納人正軌。」她慢慢地說。
「是否還會留在美國實習一個月,」家瑞問。
「是。」慧心顯得毫不在乎。「斯年會陪我。」
她說得極為肯定,十足的信心和把握,似乎——斯年早已答應她似的。
或者這是一種心靈相通。
家瑞轉頭望斯年,他幾乎沒考慮就點了頭,誰說不是心靈相通,有默契?
「我會陪她。」斯年肯定地說。
「教會方面——會同意嗎?」家瑞問。
「我會寫信回去,而且——那一個月的時間我也會申請在紐約教會做點工作,絕不會浪費時間。」斯年說。
「一切都似乎安排好了。」家瑞笑。
「從末安排過。」斯年看著慧心。「不過——應該如此,是不是?」
「是。」慧心開心地笑。「當然是。」
「已經有了春天。」家瑞由衷地說。
自從他神色恢復後,連講話也風趣多了。
但是——他為什麼神色不正常?
「春天?不,是秋天。」蕙心笑得好開心。「因為秋天最美,美在意境和味道,秋天最纏綿,而且——我應懊處于秋天——以時間來計算的話。」
「秋天最纏綿?」家瑞望著斯年。
「歌是這麼唱的。」斯年不置可否。
家瑞看看斯年,然後把視線停在蕙心臉上好一陣子。
‘哪麼——我是不是該在這秋天的季節里回香港?」家瑞說。
「婚姻的疲倦是否過去了?」斯年問。
家瑞只是望著慧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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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個月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意心和斯年的課程都已結束,慧心的成績恨好,指導教授對她贊不絕口,在學校為他們這批「特別」學生舉行宴會時,他還這麼說——
「沈,這次你來哈佛,受益的不是你,而是我和我那一班哈佛學生。」他十分誠懇、認真地說︰「你的經驗,你那深奧的東方哲學,都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該接受謝意的是你。」
慧心開心得不得了,這句話代表一份殊榮,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教授這樣贊許的。然後,朗尼為他們餞行。
仍在朗尼的家里,只有慧心和斯年兩個客人。
「三個月不見,氣色比以前好得多。」朗尼凝望著他們。「除了學問之外,你們一定有所領悟。」
意心微笑著看斯年一眼,他也正在看她。
「當然有,至少我們兩人都快樂多了。」她說。
「我看得出來,你又有六年前那種笑容。」朗尼說︰「那非常吸引人的。」
「我笑——並不想吸引人,」慧心半開玩笑,「只是心里快樂,自然就這麼笑了。」
「我明白的,」朗尼看斯年,「斯年,不必再遠來哈佛念書了,你教學生有余了。」
「我對教書沒有太大的興趣。」斯年淡淡地。
「你只喜歡做神父?」朗尼問。
「不——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斯年搖搖頭,「以前喜歡做生意,每做一筆大生意就很有滿足感,不因為賺了多少錢,而是——我終于做成了。後來,我想,做神父也不錯,起碼可以使心靈平靜,可是——」他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可是什麼?」朗尼不放過他。
「可是做神父也只是種逃避,」斯年說,「我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
朗尼想一想,笑起來。
「沒有人可以替你指出你該做什麼,路是必須自己去走的,」他說︰「我有信心,這次你走得對,走得好。」
「謝謝。」斯年垂下頭,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明天——回紐約?」朗尼忍不住問說。
「是,我還要實習一個月。」她說。
這陣子紐約好冷,聖誕節快到了,將會很熱鬧的。朗尼說︰「在紐約過聖誕嗎?」
「以前沒試過,今年可以。」蕙心看斯年一眼。「我是打算過了聖誕才回去。」
「節目安排好了嗎?」朗尼熱心地。
「沒有——不過斯年會安排,他熟悉美國的一切。」慧心很有信心地。
斯年看蕙心,眼中有著奇怪的神色,不過他仍然點頭,再點頭。
「跳舞狂歡?」朗尼問。
「還沒想好,」斯年吸一口氣,「這可能是我和蕙心惟一相聚的機會,我們一起留在紐約,所以我希望安排得——較有意義些。」
蕙心滿足地笑笑,即使沒有任何節目,她能和斯年在美國共度聖誕,已是很美的事了。
「我先祝福你們。」朗尼舉杯。
「謝謝。」斯年和蕙心同時說。
「朗尼,這三個月你怎麼從沒來找過我們呢?」斯年突然問。
「不想打擾你們,」朗尼眨眨眼,笑。「還有我也忙,我到喬治亞州去了兩個月,教一個特別班。」
「你也兼喬治亞的教授?」蕙心意外地問。
「不,哈佛在那兒替那邊的大公司開了一班特別的課程,由我負責而已。」他聳聳肩。
「你們這些大牌教授真是舒服,一年教兩次特別的課程,剩下來的時間就能休息了。」惹心笑。
「大牌教授?不辛苦嗎?」朗尼大笑。「我們若不繼續進修,很快就會被淘汰的。」
「做了五年教授,不是終生職業了嗎外斯年說。
「別說終生職業,那會令你沒有上進心,沒有斗志。」朗尼搖頭。「我們的頭腦、思想要永遠跟得上時代才行。」
「教授的職位看似穩定,沒想到,其中的挑戰性原來也這麼大。」斯年說。
「對做教授有一點興趣了嗎?」朗尼笑。
「我會考慮。」斯年沉思良久。
「這是好現象,斯年。」朗尼大喜。「沈,你要鼓勵他,這真是好現象。」
「我不鼓勵他來美國,」蕙心搖搖頭。
朗尼呆愣一下,然後說︰「沈,有得必有失,我看你要衡量輕重。」
慧心呆住了,然後笑。
「你誤會了我意恩,」她說,「我對自己的事業並不再看得那麼重,做不做老總都是小事,只是——我覺得斯年並不適合哈佛當教授。」
「為什麼?」朗尼好意外。
「斯年不是美國人,你們對東方人多少還有一點成見,」蕙心很理智地分析,「而且斯年淡泊,他不想和別人爭名奪利,來哈佛,他會緊張、會疲倦。」
斯年睜大眼楮望著慧心,她真——那麼懂他?她怎麼完全說出了他心中的話?
蕙心,她是惟一的蕙心。
「那麼——你到底有什麼計劃?」朗尼天真地。
「沒有,」她微笑搖頭,「我不能替他計劃,你說過,路是要自己走出來的。」
「斯年——」朗尼想說什麼,但又搖搖頭,終于沒說出來。「來,我們開始我們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