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令剛,這已足夠。」她柔聲說︰「這幾天來我反而明白你的難處。」
「你不明白——」他搖搖頭不願講下去。「你看見美儀嗎?」
「梁美儀?沒有,為甚麼問。」
「她是陳炳權的太太。」
「啊——怎麼可能?陳炳權那麼老。」可若天真的。「噯,是誰——怎麼會。」
「原木她也住在別墅里,怎麼會見不到?」
「別墅里彷佛只有一個女工人。」
令剛皺著眉頭一直在思索,有甚麼問題一直在困擾他似的。
「這幾天你躲在哪里?」
「並沒有躲,就在清水灣的家,」他說︰「他們不知道而已。」
「周子奕與你一起?」
他沒有答。看得出來,他心中還有好多事,好多問題。
「你該打個奄話給愛咪。」他提醒。
「是。」她立刻就找到愛咪,把這三天的近況告訴她。兩個人在電話里交換了不少消息,有太多的話要說。
可若並告訴她明天一早會回公司交待,後天隨令剛去美國。
收線後,看見令剛的神情和姿態都沒變地坐在那兒,他沒有听她講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事情不是解決了嗎?他還想甚麼?
「是不是還有問題?」她敏感地問。
「啊不。」他擁著她。「拍完這部戲,我的意思是出完這次外景,我和他的合約該另外簽,條件會完全不同。」
「是嗎?陳炳權沒有說。」
「我們有默契,一定是這樣。」
「既然這麼單純的事,你為甚麼要躲開?他看來也非不講理。」她懷疑。
「妳不明白——」他看她一眼。「因為你的出現令一切復雜,他不同意你。」
「只因為你是超級巨星?」她笑。 這很沒有說服力,這種男女間的感情,誰管得到?
「你不明白,」他仍是這句話。「我很難解釋,好在一切已過。明天預備一下,後天我們去紐約。希望是新的開始。」
「好象罪犯出獄,新的開始。」她笑。
*_*_*
從這一刻起,令剛沒再離開過可若身邊。休息一夜後,他陪她回公司,她工作,他等在一邊。他陪她回家收拾簡單行李,晚上又帶她回到他家。
二十四小時,他的視線,他的全心全意都在她身上。她感覺有些壓力,也有些奇怪,平日他不是這樣的。或者,經過這次變故和意外吧,她這樣解釋。
「你不必陪我,你沒有事要辦?」她曾經這麼對他說。他搖頭微笑,堅持陪在她身邊。她也努力去感覺過,四周有人監視?有危險?不,她真的甚麼都看不出。
夜已深,令剛在床上依然無法成眠。他很小心的不轉身不移動,但是可若知道,他沒有睡,不但沒睡,全身的肌肉都拉得很緊。
「令剛,如果有甚麼事,你不妨告訴我。」
「不不不,」他很敏感。「沒有事。」
「你與平日很不同,你心里一定有事,你看來矛盾不安。」
「平日工作慣了.一旦休息這麼多天,不習慣,反而睡不著。」他點起一枝煙。
「明天的旅行令你憂慮?」她柔聲問。
「我擔心在那邊工作,沒時間陪你。」
「我會照顧自己,忘了我在美國念書的?」
「可若——我怕連累你。」他輕嘆。
「你活得這麼辛苦,這麼委屈,我願意站在你身邊,與你分擔。」
「可若。」他把臉埋在她胸膛。
「不要想連累我的事,我不是十七八歲小女孩,我自己有分寸。成年人做事自己負責,令剛,我不為感情後悔。」
「遇到你,實在是我的幸運。」
「那就該快樂起來。這二十四小時你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這令我擔心。」
「可若——」他心中真是有事,總是一再地欲言又止。「但願這次外景隊一切順利——」
「你幫陳炳權做事,難道他還會對付你?」
「不——休息吧,明天要長途飛行。」他翻轉身,擁抱著她。
沉默在空氣中回旋,他們都知道互相都沒有睡意。只是不知該再說甚麼。好久好久之後,令剛彷佛下定決心,突然說︰「這次若順利回來,我們立刻宣布結婚,我要真真實實擁有你。」
可若捕捉到他的語病,「若順利回來」,他預測到有甚麼不順利嗎?她不想問。
「只要你開心,你快樂,你怎麼做我都沒意見。」她輕輕的。
「如果我退出電影圈,我不拍電影,你會不會不高興?」
「從來我認識的,我愛的只是真實的你,不是銀幕上的大英雄豪杰。」
「可若可若,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處小島上過我向往的簡單生活,養花、種菜、養魚,你願意嗎?你喜歡嗎?」
「我喜歡。只要和你在一起的任何生活。」
「你的廣告公司呢?」
「那時我的全部事業只是為你安排更舒適溫馨可愛的家。」她喜悅的。
然後,兩個人都同時沉默下來。
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最普通的事,對他們呢?會不會只是一個夢?終于,模模糊糊地有了睡意,也似真又似幻地睡了一陣。
*_*_*
可若是突然驚醒的,她覺得彷佛在黑暗中有人站在她床邊。醒了,她立刻睜開眼楮,也立刻看到了那黑衣人。
巨大的恐懼涌上來,她還沒來得及叫喚,沒來得及反應,那人已經用手掩住她的口。
「起身,立刻。」女人聲音。
聲音也驚醒了同樣睡得不沉不實的令剛,他翻身坐起,也看見了黑衣人。
「美儀?」他不能置信。
梁美儀神色冷峻漠然,用手指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示意他們立刻起床。
「時間不多,不知道行不行,」她亮得神秘的眼楮盡在令剛臉上。「快。」
令剛甚麼都不問,飛快地穿好衣服,又順手背著已整理好的旅行袋,里面是護照甚麼的。可若也預備好。
美儀在黑暗的窗口張望一下。「跟我來。」她領先走出大門。
令剛緊緊地握住可若的手,他滿手心是冷汗,可見他在緊張。
可若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不是明天一早啟程赴紐約拍外景嗎?她把懷疑放在心中,她總跟著令剛。
大廈外的街頭一片黑暗沉寂,一個黑衣人站在轉彎處,只見他手中的煙頭不斷在閃著微光。
美儀張望一下,一輛車無聲無息地滑到面前。她拉開車門跳上去,令剛拖著可若跟得毫不猶豫,彷佛原就有默契。
汽車在街頭飛駛,車上誰也沒出聲,緊張的情緒卻充滿著車廂。他們朝機場那個方向去。
「你——怎麼出得來。」令剛終于問。
「我一直不在別墅。」美儀的聲音很冷,她一直不看可若。
「你這麼做——」
「我有我的理由。」美儀打斷他的話。「我幫了你,但不一定成功。」
「無論如何我會記在心里。」令剛低聲說︰「只是你——」
「你別理我。」她突然發怒。「也別問。」
令剛沉默下來,彷佛痛苦又矛盾。
汽車靜靜地停在機場對面的富豪酒店門口,美儀迅速交了一把有房號的門匙。
「你們暫時躲一躲,」她始終只望著令剛,臉上肌肉繃得很緊,眼中光芒卻亮得令人不安。「七點十五分有一班飛機飛新加坡,你們先去那邊,一切再想法子。」
她遞給令剛一值牛皮紙袋,很慎重的。「拿著,你們會用得著。」
「我走了之後你怎麼辦?」令剛問。
「我?」美儀夸張地笑起來,像一副面具掛在臉上。「他能對我怎樣?我是他太太。」
「你為甚麼肯幫我們?」令剛下意識地把可若的手握緊些。
「我幫你,不是她。」美儀第一次把視線放在可若臉上,仍然敵意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