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做廣告只管拍片、創作就太好了,應付客戶她真覺筋疲力盡。
令剛的經理人听電話。
「對不起,令剛今夜拍晚班,不,中班晚班直落,沒時間見你。」
「不只見我,是與客戶吃餐飯。」
「昨夜你不來就失去機會,林小姐,你對我們有成見?」
「怎麼會?」她呆怔一下。「方令剛是超級巨星,是偶像,我怎會有成見。我誠意請客。」
「多數不來,別等。但我會轉告他。」
不來就算,可若的話沒講出來。只要客戶沒意見,不轉廣告公司,她理他什麼方令剛或剛令方。
新的廣告方案又送進來,可若只能再次埋頭埋腦地工作。她不怨工作忙,她是全身投入,這是她的興趣也是職業。
愛咪下班時敲敲她門上玻璃。
「記住。七點正,你約了人。」她說。
「我約了什麼人?什麼事?」可若茫然。她還在另一個廣告另一個世界中。
「客戶和方令剛,我已訂好桌子。」
可若彈跳起來,是,今夜她是主人,可不能再遲到。客戶怕不會原諒她。
她準時到達,為著大明星,愛咪訂了單獨的房子,很周到。
「還沒有人來到吧?」她透一口氣。
坐了一陣,客戶來到,又一陣,經理人聲明多數不出席的方令剛也到。經理人不見。
「很謝謝你出席,我知道你中班加夜班。」可若這回誠心誠意的。
令剛臉上還是冷冷的,吊兒郎當。
「我來過一次,沒人,出去逛一圈。」他說。
「逛一圈?你可能令四周起暴動。」客戶講話十分夸張。
令剛牽扯一下嘴角,算是回答。
「經理人呢?」客戶問。
「他討厭,我讓他回家。」他看可若一眼。
可若心中突然冒上一抹喜悅,說不出為什麼。方令剛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這樣的政治飯局總是虛假的熱烈,客戶講話最多,可若辛苦的應付,方令剛沉默冷漠慣了,他總是那副模樣。
終于也「捱」完了飯局,送走了客戶和方令剛,可若才輕松地走下樓,每次應酬完她總是這樣,筋疲力盡比打一場仗更累。
方令剛仍然站在街邊。
四周的人不禁注視著他,他垂著一張臉漠然不動,很尷尬很窘的樣子。他等「的士」?
可若有點不忍,是她約他出來的。他這超級巨星,居然沒開車?
「我送你回去!」可若大步走向他。「來,我的車來了。」
方令剛沒有猶豫就上了她的車。
「我回片廠。」他說。聲音平淡沒有波紋。
她不語,很專注的開著車。
她不覺得他們之間有話要說。讓他上車,只不過解他的困。
「你對我有成見?」方令剛突然說。
「怎麼會?你的經理人也這麼問過。」
「你——不大理睬我們。」他說得稚氣。
但是他看來又冷漠又驕傲又不近人情。
「你是天皇巨星,我有資格不理睬你嗎?你又會在乎嗎?」她笑笑有點揶揄。
「你是導演,我尊重導演。」
她意外。這不像他說的話。他應該是吊兒郎當,尖酸刻薄的。
「這也不是重要的事,」她灑月兌的聳聳肩。「我只不過做過你半分鐘廣告片的導演。」
他慢慢把視線移到她臉上,就定定的停在那兒,凝視了好一陣子。
「你和圈中人不大相同。」
「哈。我根本不是你們圈中人。」
「于立奧是。」
「啊!他。」她笑笑。「你認得他。」
「知道。但沒合作過。也是你男朋友?」
「是。我們住在一起。」她坦白得驚人。「我們也是很好的朋友、伙伴、兄弟姐妹。」
「這是什麼關系?」他笑。與平日那種似笑非笑不同,很稚氣真心。
啊。這偶像巨星還神氣?
「就是如此。我們是各自獨立的個體,相處時卻融洽、溫馨、舒服,我喜歡這種感受。」
「融洽、溫馨、舒服,」他重復地念一次。「你喜歡這感受?」
「有什麼不對?」
「不。沒有。」他垂下臉,頭得有點悶。
「經理人為什麼不陪你?」
「他討人厭。」他皺起眉頭,又是這句話。
「他很幫你,很維護你。」
「是。為了我,他肯做小人,扮黑臉,他對我很好。」他停一停。「可是他討厭。」
「你一直說他討厭,我不明白。」
他不言,讓她一直達他到片場。
經理人站在門邊焦急的等侯著。
「老天,你終于回來了。」他一把拉著令剛。「你知道導演大發雷霆?」
他眼光閃一閃,望向可若。
「謝謝你送我回來。」很真誠的。
「令剛,快去向導演道歉,明明有通告,我也推了林可若,你怎能一聲不響就離開?」
方令剛垂著頭,一聲不響地住片場走。
「令剛,令剛!」經理人追上前。
可若仍停在那里半晌。
方令剛拖著拍戲的全組人,不辭而別的去應她的晚飯約,這——她有點不安又有點感動。這個巨星表面和他內心並不一致,是不是這樣的?
她覺得開始有點懂他。
然這也不重要。她搖搖頭,迅速離開。他們甚至不是朋友,只不過公事上的拍當而已。
但是心情十分愉快,沒什麼原因的。
哼著歌曲回到家里。
「難得這麼輕松愉快哦。」立奧在看電視,並把凌亂的屋子收拾整齊。
「早知你在家就約你一起吃飯,客戶加方令剛,應付得好辛苦。」
「方令剛也參加?他從不應酬,圈中人都知道。」
「客戶面子大。」她不在意。「客戶簽他三年廣告,每年加一百萬酬勞。」
「天皇巨星賺錢真容易。」立奧笑。「不過,這方令剛在電視也捱過一段辛苦日子。」
「方令剛出身電視台?」
「現在好多大明星都出身電視台。」立奧喝著茶。「方令剛個性很特別。」
「你怎麼知道?你們並沒合作過。」
「人若紅了,他的一切就會廣為人知,」他淡淡的。「他不大得人緣。」
「他星運極好,片約極多。」
「那是另一回事。他能賣埠,電影公司請他拍戲決不會虧本。他模樣英俊正氣,和一般靚仔明星不同,女孩子若痴若狂。」
「運氣沒有道理可講。」
「也不是運氣。他捱過,而且肯學肯拼,平凡的劇本到他手上馬上可以光芒四射,他很有天才。」
「這與我有同感。」可若搭腔。「我試過。」
「不要對他有成見,他的今天得來不易。」
「怎知道我對他有成見?」她笑。
「我了解你。而且初見方令剛,沒有人會喜歡他,他太冷太囂張。」
可若一早回公司,辦公桌上有束花。美麗的蕙蘭加上大束滿天星。
「誰搞的花樣?」可若立刻大叫。
她亦是喜歡花花草草的女性。
「看看卡片不就知道?」愛咪立刻出現眼前。「要先有心理準備,不要昏倒。」
「夸張。」可若抽出卡片。
什麼句子都沒有,只有三個簡單的名字︰方令剛。
「搞什麼鬼?」可若笑起來。「我像是那種收花的女人嗎?」
「昨夜晚餐三個人吃六千元,人家當然要表示謝意啦。」愛咪笑。
「三個人吃六千元?我們到底吃了什麼?」可若心痛的怪叫。「六千元?」
「今天你有兩個會議,都是見客戶。上午十點和下午兩點。到時候我會再提醒你。」愛咪說。
可若聳聳肩,開始工作。
她是越工作越起勁,越快樂的人,工作中她是絕對自信的,那種自信在她身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美感,非常動人。
她的美總在不經意,極自然之中流露,她與大部分女人都不同。
然後她開會,再開會,一直忙到六點。
心血來潮,她打電話找立奧,打的是手提電話,必然能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