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後,他們在偏听聊了一陣,移師玻璃陽光室,才坐定,就看見一身米白的九姨婆全身會發光似的慢慢走來。
「九姨婆提早下樓,」許荻壓低聲音,很自然的站起來。「為你。」
梵爾也情不自禁的站起來,對九姨婆,她覺得親切得不得了,好像好熟的朋友——雖然她們沒見見過幾次。
來到面前,九姨婆的視線長長久久的停在梵爾瞼上,想看穿看透她似的。
「你——真的姓任?」她問得奇怪又突然。
「是。九姨婆,」她下意識的伸手扶她,她輕輕的推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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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喝。我會苦苦哀求,請她別讓我喝。」他說得認真而堅決。「忘了你,我不再是個完整的人。」
心裹又有著奇異的響應,她听過類似如此的話嗎?一定。她有似曾相識之感。
「不要說傻話,」她從他懷里坐直。「少寧,這些日子你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你。」
「是嗎?我不覺得,只是緊張你,害怕你會從身邊消失—樣。」
「你不是這麼沒有信心的人。」
「不知道。」他有些茫然皺眉。「我也不明白為甚麼,我就是有失去你的恐懼。」
「答應你,—生—世陪你。」
「不是一生一世,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她小聲的念一遍。
這是一個承諾,生生世世。
飛機抵達香港,他們坐的士過海,她先送他回家。
「休息一夜,明天整理些衣物,搬來我家。最好把公寓退掉。」
「不行。公司出錢租的。」
「要現錢,或干脆不做,」他總是這麼說︰「絕對養得起你。」
「現階段——我不要人養,工作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頑固。是我養,不是別人,」他抓住她肩膀。「望著我,是我,少寧。」
她凝望他半晌。
「我愛你,卻要求保留自己,」她說得特別、「若無自己,我們融成—個,我怎麼再有能力愛你?」
他迎接著她視線,好久好久。
「能不答應你嗎?你用這樣的理由。」
「你也好好休息。明天還有最後一天假,我們要好好利用。」
「一言為定。」他開心離開。
梵爾回家立刻沖涼,把自己從頭到腳清洗一次,洗去這兩星期的僕僕風塵和疲勞。她打算到偉克家吃免費晚餐。他那個鐘點工人做的菜很不錯。然後回家大睡一覺。
穿著浴袍,她愉快的吹干頭發。這個時候,門鈴響起。偉克?或是去而復返,舍不得離開的少寧?或是憂悶個樂的許荻?
門開處,她意外又吃驚,站在那兒的居然是那艷麗的婦人何令玉——許荻的大嫂。
「嗨——許太太,」她不安的是未干的頭發和身上的浴袍。「你找我?」
何令玉眼中閃遇一抹凌厲。
「少寧在嗎?」直接了當的問。
「少寧?他在他家,怎會在我這兒?」
「你們不是結伴旅行嗎?他怎不可能在你這兒?」何令玉冷笑。
梵爾一怔,怎麼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
「他已回家。」她仍保持著笑容,這是看在許荻面上。
「你們——真是一起旅行?」何令玉臉色大變。「只他跟你?」
梵爾坦然點頭,愛情使一切光明正大,沒有任何見不得人之處。
「他——沒有跟我講。」何令玉恨恨的。
「請去問他,我不知道。」梵爾吸口氣。
「我能進來嗎?」說完也不等梵爾回答,她推開門大步走進來,一坐下。「你們到哪里去旅行?」
「上海、巴里島。」
「很快樂啊。」她彷佛妒恨交集。
「還不錯。」梵爾直認不諱。「原本沒有計畫,說去立刻就動身那種。」
「你——不是阿荻的朋友?」她盯著梵爾。
「是。現在仍是。」
「那——為甚麼跟少寧旅行?」
「許荻是朋友,少寧是男朋友,」她笑。「許荻知道這一點。」
「男—朋—友?」叫得驚天動地。
梵爾微微一笑。
「甚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會不知道?」何令玉驚怒交加。「那天派對不見了你們,是他帶你走,是不是?」
梵爾依然微笑。這何令玉問得太多。
「你用甚麼方法勾引了他?」
梵爾皺起眉頭。勾引,這是甚麼話?
「許太太,我不明白你是甚麼意思。」她不得不武裝自己。
「你明白,你心里再明白也沒有,你勾引了少寧。」何令玉有點失控。「我還當你是朋友,你竟然做這樣的事?」
「少寧的事與你有關嗎?」
「當然——有關,他是我的表弟。」她挺一挺腰,令自己更理直氣壯。「他是韋家的繼承人之一,我們不能不關心。」
繼承人?梵爾完全不懂這三個字的意義。
「我們小心防範,不能令莫名其妙的女人接近他,怕他上當。」
梵爾再開朗坦率,再心胸開闊,也不能不吃了一驚,又生氣又莫名其妙。何令玉以為她是甚麼人?以為她看上的是少寧的家財?這未免狗眼看人低。
想不到用甚麼話來回她,電話鈴響起。
「梵爾,我立刻過來,受不了你不在身邊的滋味,好像世界末日。」少寧說。
「越快越好,許太太何令玉女士在我家。」她的語氣也無法平靜。
「甚麼——」少寧怪叫。
「請快來,並帶走她。」她收線。
何令玉怔怔的注視她,滿臉狐疑。
「少寧馬上就來,你自己跟他談。」不理何令玉,她轉身回臥室,並關上房門。
听不見門外有聲音,何令玉大概坐在那兒等著。看她模樣,仿佛輿少寧有甚麼糾葛,否則不會是這種態度,她又妒又恨又驚又怒,她——會是少寧以前香港眾多女友之一?
心髒砰砰加速跳動起來,這是她無法想像,也無法忍受的事,何令玉是少寧表嫂。
等了一世紀那麼長,才听見門鈐聲急促的響著,看看表,才不過十五分鐘。
大門開了,一定是何令玉。只听見少寧一進門就嚷︰「梵爾,梵爾,你在哪里?」
梵爾吸口氣,打開門走出去。
「梵爾,」少寧一把擁住她,急切又緊張。「發生了甚麼事?快告訴我。」
梵爾把視線轉向門邊的何令玉,她掩著胸口靠在門上,顯然是少寧進門就推開地,直奔梵爾臥室。
「我不知道,你問她。」梵爾搖搖頭。
少寧滿布怒意的眼楮轉向地。
「何令玉,你又發甚麼顛?」他沉聲說。
「你們去旅行,為甚麼不告訴我?」她揚一揚頭,替自己壯聲勢。
「為甚麼要告訴你?許菲夫人。」少寧怪叫。「什麼時候你管到我頭上來?發神經嗎?」
「以前——你總會知會我。」
「請檢點。我與你甚麼關系都沒有,看在阿菲面上,叫你一聲表嫂。其他的……」他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你看上她甚麼?她有甚麼好?想想你的身分,盡多莫名妙的女人打你主意。」
「住口。」少寧向前一步,好像想打她。「立別離開這里,立刻走。」
「難道不是真的?一單又一單,最後還要我出面替你解圍。少寧,講點良心。」
「何令玉,你是瘋子!」少寧大怒。「再不走,我叫警察,看你顏面何在。」
「一點良心都沒有,」何令玉似乎豁了出去。「枉我對你這麼好,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走!」少寧打開大門。「不許再來這兒撒野,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你愛她。」她站在門口間。
「是。不止今生,生生世世都愛她。」他擁緊梵爾,像在宣誓。
臉上掠過一抹黑雲,她大步而去。反彈的大門帶來一室沉寂,梵爾和少寧兩個人都不說話,還沉在剛才的意外和驚怒氣氛之中。